聯姻後花嫁 番外之二

     ◎可搭配 The Fray - You Found Me 食用

 

     *****

 

褚冥漾扯過一個花瓶就往地上砸去,磅的好大一聲。冰炎覺得這一切都糟透了。這樣子根本就只是遷怒,想要理智溝通,這種情況下是要怎麼理智溝通下去?他突然很懷念幾年前他和褚冥漾剛結婚的生活模式,褚冥漾壓抑,什麼都不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仰仗著自己對他的包容就歇斯底里的亂來。

摔東西、莫名其妙的指責、強人所難的要求、鬼吼鬼叫,這些都是他從前不敢領教的東西,現在雖然不能說是常態,但也不少見了。

一切都糟糕透頂。

陶瓷就這樣碎裂成好幾百片,散在兩人面前,純白色的瓷上還有個泥土的垢漬,混著泥土的濁水緩緩流出來,深棕色泥土不規則的鋪著地板,像地毯一樣,植物無力癱倒,平貼著地的孤立無援。

根本不可理喻。

「你這樣是在幹什麼?」冰炎忍著全身都有點打顫,伸出食指指著地上破碎不成樣的盆栽質問著褚冥漾,這種情況下,他還應該全盤接受嗎?別開玩笑了,他又不是聖人!

「你根本就是在說謊!你騙我的還不夠多嗎?」褚冥漾回的話卻毫不相干。

「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說這個!」

「我也不是在跟你說這個!」他反著吼了回去,黑髮因為激動貼著臉頰,慘白著臉,雙眼因為憤怒圓瞠著,面孔都快讓冰炎認不出來了。

這真的是他很愛的那個人嗎?這真的是他發誓要守護一生的人嗎?不是吧。怎麼可能,他根本就不認識這樣子的人啊!

「你這樣我們是要怎麼溝通!?」可不可以先冷靜下來,有沒有什麼辦法冷靜下來?褚冥漾就像是個嬌縱的孩子,什麼也聽不進去,只有自己才是對的,但是當這風頭過了,褚冥漾只會更討厭這樣的自己而陷入深層而別人觸及不了的領域去傷害自己。

「我不想和一個滿口謊言的人說什麼溝通!」

「你要這樣就放棄溝通嗎?」

「先放棄的是你!」啊,又來了,該死的迴圈輪迴。

該怎麼辦。他和褚冥漾吵架了,總之就是為了某件事,之前也不是沒有吵過架,他知道價值觀的東西很難改變,他也沒有說想要去改變他,他是想要讓褚冥漾知道,他並不是這樣負面的看他,而是打從真心的,用著其他角度在愛他,真誠的。

安地爾說過,他並不是不能有負面的情緒和想法,只是表達的方式需要好好想過,說出來的話是絕對收不回去的。這點冰炎非常清楚。

不要擺出攻擊的姿勢,冰炎收起架在腰部的雙手,調整自己不知不覺間擴大領域的站姿,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冰炎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褚冥漾受傷不已的黑色眼睛認真說道:「褚,我很愛你,可是在這件事上我真的不能認同你,而你也聽不進去我想表達的東西,讓我們冷靜一點再談,可以嗎?」

然後他想上前拉住褚冥漾的手,以表示自己的誠意,卻被躲開,他比冰炎更快的閃回自己的臥室,碰的關上門,徒留一整片狼藉倒在客廳給冰炎自己看著辦,冰炎氣哽在喉嚨裡,翻了一個白眼怒氣衝天的走到外頭的綠草皮院子,憤怒地大吼一聲,他真的想就這樣什麼都不管了。

麻煩、不可理喻、開什麼玩笑為什麼他要這樣!?

但他走回客廳,拿起桌上未遭殃的水杯一飲而盡,走到褚冥漾的房間,敲敲門說:「褚,只要你想談,我都在外面。」回應他的自然是悄然無聲。

冰炎默默拿起掃把和抹布整理起客廳。

褚冥漾現在完全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也不想管別人給他的資訊,他想不了太多,只往自己認為對的地方走,他雖然願意和人談話,但是他會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即使有時他知道自己這樣想很怪,他還是會覺得這樣想是對的。別人給的建議權被他一竿子打翻掉,褚冥漾的思考是死的,他希望有人可以救活他,在他那如陰僻的沼澤泥濘一般的地方找到他,但他又不相信別人可以做到。

如果不讓褚冥漾冷靜下來再溝通,他只會一直把別人和自己往那裡帶。雖然冷靜下來的褚冥漾不見得會接受,但至少沒有情緒會掌控他,他至少能多少記著點什麼冰炎說過的話,而不是百分之百否認掉。

放著褚冥漾一個人胡思亂想不見得是好的,可是他受不了再多一個人的刺激,他自己就可以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了,不如別讓爭執再擴大、讓傷痕再撕扯。

清理完客廳的冰炎背著門席地而坐,守在那裡像尊門神。

剛買菜回來的白陵慈想拜託他收一下衣服,看見一臉疲憊吃鱉的冰炎,愣了一下才說:「等你們解決以後幫我收一下外面的衣服。」冰炎尷尬的抽一下嘴角,點點頭又垂下了。

白陵慈稍稍側了一點點的臉,輕聲說:「那個孩子,就拜託你了。」沒等冰炎反應過來,她就離開了,他頹喪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想到幾年前,她也曾將房裡那人的手放在他手上,說:「這個孩子,就拜託你了。」縱然後來經歷了真的很多事,白陵慈不願承認他什麼的,他終於還是一步步被認同了。




隔了兩個小時,冰炎蹲坐著,有些累的打起盹來,突然身後的門打開,他整個人往後倒下,開門的人也受了不小的驚嚇,不敢相信這個男人居然在這裡守那麼久。

結果意識到這點的褚冥漾反而彆扭起來了,他悶悶地說:「借過,我要去廁所。」

冰炎跳了起來,說真的他已經做好十小時抗戰的準備了,褚冥漾出來和她說話的口氣是顯示著他在乎冰炎的,雖然可能沒有完全平靜但是是認真考慮過的,冰炎喜出望外的笑了,看見那個笑容,褚冥漾更不知所措了,伸手推了推冰炎,擠出空隙走了。他跟了上去。

黑髮人影抿了抿嘴唇,頭也不回的直搗糞坑,冰炎也憑著一股傻勁等在廁所外面,使褚冥漾一出來看見他時顯得不自在,跨一步想要走,被冰炎攔了下來:「媽說讓我們去收衣服。」

褚冥漾視線微微垂下,他不知道要怎樣,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覺得很抱歉,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對不起,可是他不知道,他到底錯在哪裡,什麼地方讓他變成這樣了,如果說自己錯得離譜,他不知道錯在哪裡,要怎麼導正回來?


他這樣真的錯了嗎?

憂鬱症的人,都錯了嗎?

全世界都說他的想法不對,為什麼?

他擁有一個想法,錯在哪?

不要這麼想,那要怎麼想,才是""的?

要怎麼做他才可以是""的?

他不知道啊。


──人們到底是如何判別對錯的。


冰炎的手伸在他眼前:「我們去收衣服吧?」褚冥漾好難過,他很愛這個人,但是這個人卻不會義無反顧的愛他,這不是童話故事,也不是言情小說,不是有兩個人就能夠達成的。

剛結婚的時候,他們是怎麼相處的,為什麼,現在會被他弄得一團糟?

以前,他在那人後頭,目光灼熱的盯著他的背影,死皮賴臉的愛著他,祈禱著與對方保持這樣的距離,祈禱著他的癡傻不被發現,他隱忍,但或許內心,他強烈的禱告著的心聲是,不要讓那人回頭、不要讓他發現他是這麼一個骯髒的人。

那個他自卑至極的愛情,過於渺小,不值得一視。

他希望被愛,可他不認為自己有那個資格被愛,所有的人都會離開。



求求你回頭,看看我。

但是,求求你,永遠也不要找到我。

 


我永遠都是錯的。


褚冥漾沒有伸手,繞過冰炎,走向曬衣服的地方。冰炎淡淡吐出一口氣,掌心的空虛讓他泛起一抹苦笑。

一根根竹竿上掛著衣服和床單,風一吹來拂起那些不,像少女的裙襬,時間已近黃昏,但天色還不太橙,到像淡橘。

兩人不發一語,各收各的,冰炎偶爾看見穿梭在衣服床單間的褚冥漾,然後下一秒又在晃動的衣物裡隱沒。

他收著衣服,覺得他一直看不到、也找不著褚冥漾,偶爾感覺他能抓到對方了,忽然又在他目光裡消失了,這裡的每一件衣服都像那些褚冥漾突破不了的盲點,或是覆在褚冥漾心上的每一層苦痛與糾結,也像矇住冰炎雙眼的每一個問題。

在這些被單衣物間,他們找尋不到彼此。

冰炎舉起雙手,將衣服從竹子上取下。他想,就這樣,就像這漾,一件一件、一張一張、一條一條都拿走、都收走、都取走,總有一天他可以找到他,總有一天,他可以看見他。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偏激……」收著收著,他們越來越靠近彼此,褚冥漾的聲音隔著幾層床單傳了過來。

「我在聽。」冰炎低低的回應他,又取下一件。

對方猶豫了一下,隱約還聽見了悠悠的嘆息聲,才開口繼續說下去:「我真的控制不了不去想,把事情想的那麼糟,或許全世界都覺得這樣是錯的,可是,為什麼那些就是對的,這些就是錯的呢?」

「你們都覺得沒有那麼不好……」

褚冥漾和他隔了一張被殘陽烘成橘紅的被單。他看不見他。

「真的,沒那麼糟嗎?」

他的手沒有動作,站立在被子後頭,冰炎只看見他的腳,褚冥漾亦然,隔著一張不,他們質疑著自己,質疑的彼此。

抱有一個想法,一點錯也沒有。錯在這世界強加了他們認定對錯給你,讓你想要改正,讓你痛苦,他們看見了果,卻不去幫你尋找因,你的慌亂無力,變的更戒慎恐懼,你的一切都被否定了。

他們說,這麼做對所有人都有好處,可是你不想要,你不相信這樣可以有成效,他們逼著你去做,卻不去幫你尋找,對你有用的方法。

當好意變成惡意,讓你受了太多苦了。

冰炎開口:「對不起,讓你覺得所有人都在否定你。」彼此都在強加自己的想法給對方,沒有人會心胸寬大的快樂的。「我想告訴你,還有其他的風景,其他的事情,我希望你會喜歡那些事情。」冰炎握緊了拳頭。


「褚,你可以不用去否認那些你所想的,可不可以也不要不承認那些別人想給你的呢?」


我希望你接受這樣的自己,打從心底的,可我也希望你看一看,那些別人覺得有趣的事情。

我願意陪你。

因為你是這麼美好。

褚冥漾沒有回話,也沒有移動,冰炎忐忑著,他怕下一秒,褚冥漾會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跑,留他一人揮下那層被單,面對空無一人的空虛。

他們都不移動,也不前進,到底誰該先去揭開、誰該去掀開、誰該勇敢,他們都在等。好想要傳達的事,不看著對方,怎麼告訴他呢?

好想聽對方說的話,不看著對方,怎麼相信他呢?

被子緩緩從一邊滑下,橙紅的光打在人的臉頰上,撲紅撲紅的的,好不妖嬈。

褚冥漾水眸微歛,眼神稍稍飄移,冰炎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良久,褚冥漾才將視線對上冰炎眉心,兩人對視著,一時之間竟無話可說。

他雙肩僵硬,又敗下陣來,視線飄移,整個人都緊緊繃著,很難受,很想哭,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冰炎突然向前,繞過竹竿,捧住他雙頰,緩道:「褚,你很美好。」

他雙目微瞠,不知是落日餘暉照應或是紅暈自上臉龐,冰炎冰冷的雙手感受到一陣暖意,褚冥漾濕潤的雙眼盛滿訝異,眼珠不住的骨鹿轉動,冰炎又說了一次,無比認真。


「你很美好。」


他抬眼,恍若隔世。

冰炎眼中,只盈滿褚冥漾一人;而褚冥樣眼中,也只滿載冰炎一人。

 

他終於找到他了。

他終於看見他了。

 

不用去否認那些『糟的』,但也不要不承認那些『美好的』。

 

 

 

 

小番外:

 

「你說的那些話很空泛,也很虛假。就只是花言巧語,或是甜言蜜語而已。」

「所以你不信我?」「不信。」

褚冥漾皺起眉頭,彷彿不想回憶什麼似的閉上眼說:「我這個人缺陷太多了。根本就……」

「如果這個缺陷能能完美了現在的你,我也會愛你的缺陷。」

「你爸當初追我也沒講過這麼肉麻的話。」褚冥漾唰的一聲抽回被冰炎握住的手站了起來,手也不知放哪裡,嘴裡含糊一句:「我回房了。」就消失不見,留下有些傻住的冰炎。

不習慣說這種話的冰炎會意過來,自己方才有多麼認真的說了那句勁爆的告白,一手掩摀著嘴,不去看端著水果盤進來的白陵慈,白皙的皮膚快滲出血來。

瞥了眼害羞起來的冰炎,白陵慈淡淡開口:「阿你六點記得去叫他出來吃飯。」就離開了。

冰炎終於陣亡,雙手掩面把自己埋進沙發裡,只有暴露在空氣中的耳朵宣告著擁有者的心情。

 

     *****

 

有些話我必須說。

 

首先,我不是讀心理系的,也不是諮商相關出身的,這些對於憂鬱症的資料,都是網路上的參考,還有現實生活認識的人某小部分的事情。

 

我之所以要澄清,是因為我想告訴看過我的文章的人,不要拿我文章裡的東西當成是"正確的"資料,文章講的是一個故事,他就只是一個故事。

 

但是"故事不是個案",這一點很重要,如果現實中有遇見憂鬱症患者,請不要自以為有用的拿我文章裡的東西去與他溝通,而是要去瞭解現實生活裡的個案,最好是請專業的人士處理,輔導人員,諮商專業人士,總之,不要把自己想的太偉大。

 

褚冥漾是褚冥漾,你遇見的人是你遇見的,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很怕我這麼寫會有不好的影響,所以如果有任何諮商相關的人可以給我意見和改正,我會做更正的(鞠躬

 

謝謝大家來看文,也謝謝支持我的人。

 

2014/7/30 時不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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