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短篇:Try To Remember (Young and Beautiful後談)
食前注意:
- Jul 11 Fri 2014 20:19
冰漾《Try To Remember》(Young and Beautiful後談)
- Jul 11 Fri 2014 02:04
第一世 擺渡人 第三章
冰漾架空 七世夫夫
第一世 擺渡人
*****
褚冥漾其實煩的冰炎不得安寧。應該說,冰炎不習慣這樣的生活,多出了一個人,這個人還會正常的跟他溝通,不像之前遇見的任何一個人,雖然褚冥漾的話題依舊是圍繞在那個「黑色長髮的男人」身上。
冰炎趕不走褚冥漾,他只好和他一起生活,說一起生活,也不過就是各做各的是,在每次渡人回來之後,接受褚冥漾的砲火攻擊,問的不外乎就是有沒有在對岸看見亞這類的問題。
「對岸都是濃霧,視線很差。」
「那你喊聲看看?」
他會露出一種我幹嘛要這樣這樣蠢死了的表情給褚冥漾看,然後坐在岸邊那棵柳樹下,繼續看著川面。
經過相處下來,褚冥漾終於知道怎麼稱呼對方了,很符合這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冰炎。
單是他特殊的髮色,雪銀白中帶上的豔紅,冰冷的態度和那雙燎原的雙目,都能感覺這個人是多麼的適合冰炎這個名字,雖然,這不一定是他真正的名字。不過,冰炎也忘記他到底叫什麼了,而且,他也不是很在乎。
至少,有時候褚冥漾叫他冰炎,他不一定會回頭,因為他不覺得冰炎是在叫他,如果他會回頭,一般都是聽見聲音,至於那個聲音的內容是什麼,他不見得有注意聽進去。
而他也不會稱呼褚冥漾的名字,他只會用「你」來代稱一切,反正這個地方就這麼兩個人,而且說不定,冰炎根本不打算把褚冥漾的名字記起來,因為那真的不重要,能去定義一個人事物的東西,在他眼裡都不重要。
「冰炎,你真的沒有見過一個黑色長髮的男人嗎?」今日依舊,褚冥漾不打算放過冰炎。
畢竟對他來說,這是他唯一的線索,而這樣死纏爛打的方式,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這樣,他才能在心底有一種,他還在等他的夢。
盯著直直望向川面的背影,那尊背影不打算回答,褚冥漾想,大概又是不想理他了,所以他逕自走到那個望川石旁邊,對著他又重問一次:「你真的沒有見過一個黑色長髮的男人嗎?」
那尊石像微微動了一下,視線沒有離開川面,隔了許久,快要把褚冥漾逼瘋前才開口說話:「忘了。」
褚冥漾已經很習慣冰炎說自己忘了,說時間過很久了,說什麼都不重要了……這類的話,可這是他第一次覺得,很悲傷。
他一直忽略冰炎說這種話的意思是什麼。
忘了,是怎麼樣能夠讓人忘了?
時間要過多久?要發生過什麼事情?
萍水相逢,忘記是正常的,褚冥漾知道,他這麼問,不過是自我安慰,可是冰炎的忘記,是連自己都快要把自己抹煞掉的忘記。
冰炎的記憶並不是只有一天,他剛開始到這裡時,大概也和褚冥漾一樣,記得很多事情,如果他一開始就是空白的,在遇見那麼多即將死亡的生者時,心裡可能,也不會什麼起伏也沒有。
他說忘記,是因為任何東西對他來說,都是注定要逝去、注定要離去的,他不去截取、抓取,不去牢牢攢在手裡,因為沒有意義,無論如何,那些他曾死死握住的東西都會流走,他帶不走,不管他怎麼叫自己記著,怎麼呼喚那些東西,最後都會在某一剎那,什麼都拿不起來了。
冰炎忘了,而他也不在乎那些他忘記的東西,他習慣遺忘,也習慣被遺忘。
因為時間,或者,因為沒有原因。
沒有那些真的刻骨的讓他記著的原因。
不,褚冥漾想,可能有吧,但是他忘記那些原因了,眼前這個人,是真的忘了。可他不了解冰炎這個人,這個人可能也不了解冰炎自己。因為沒有必要。
「回去。他不在這裡。」冰炎淡漠的開口。
「……我回去了也沒有意義。」
「那裏的生活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有意義,我只要找他,我、」
銀髮的男人聽見身後傳來不屬於褚冥漾的騷動,一手撐地使自己站起來,靜靜打斷褚冥漾要說的話:「我不在乎。」
那句聲音來的太快,而且毫不留情,不輕不重的遏止了褚冥漾想說的話,瞬間讓褚冥漾感到羞愧難當、難堪、不舒服,可是冰炎說的一點也沒有錯,他沒有義務要幫他,而且在他眼中,那些一點也不重要。
為什麼不要回去、為什麼要找那個黑髮的男人,這些,冰炎都不想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想花力氣去記,也不想去聽,對他而言,褚冥漾只是一個突然出現的過客而已,他有一個該回去的地方,有一個他該走完的人生,而冰炎一樣不在乎。
看著那個眼神空泛的駝背老人被冰炎載著,遠遠離開,一口氣狠狠堵在他胸口,冰炎的拒絕直白而傷人,而他生氣,也覺得委屈,但是,這些都沒有什麼用,因為會在乎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就是來找那個會在乎他的人的。
褚冥漾坐在冰炎時常坐的柳樹下,等著冰炎回來,但是冰炎一看見褚冥漾佔據了他的位置時,他倒是很無所謂的走到了另一邊的石頭上坐著了,褚冥漾只好又過去冰炎那裡,像是要宣戰一般的對著他說道:「我不會回去的。」然後就走開了,而冰炎則是充耳不聞。
只是輕輕地轉頭,看著他過往植下的一大片蒲葦。
褚冥漾走進冰炎住的小木屋裡,自然無比的躺下。對於這樣的入侵,那個冷冰冰的男人也沒有表現過任何一絲的不悅,有的至始至終都只有無視,既然他都沒有拒絕,褚冥漾也就厚臉皮的住下了。
其實一開始他也想過要自己蓋一棟可以住的小屋子,但是這裡沒有任何工具可以供他使用,所以最後他放棄。
躺在屋裡,其實還是可以聽見忘川河流動的水聲,褚冥漾翻了一個身,閉上眼,尋找他腦海裡熟悉的聲音。
『褚。』
如果,褚冥漾想,外頭那個不為外物牽動靈魂的男人,已經將什麼都忘記了,那麼當他在這裡待上一百年,他會不會忘記這個聲音?
他最熟悉的,一片黑暗裡,只有那道聲音響起時,他的世界才彷彿若有光,只有那個人呼喚他,或向他敘述這個世界的光亮時,他才能朦朦朧朧的向這世界再靠近一些。
那個人溫柔低沉的聲線、那個人胸膛的觸感、那個人微低的體溫、那個人柔順的長髮、那個人的笑聲,一切不用視覺感受的東西,褚冥漾是最清楚的。
他是聽別人的形容的,他那已經去世的情人,擁有美麗的外貌,黑色的長髮,總是沒什麼表情,黑色的眼睛像要把人看穿一樣。
『別人都說你長得很好看,可惜我看不到。』褚冥漾雙手在空中胡亂尋找著,試圖觸碰他的情人。
他的手突然被牽起,引導到微涼的溫度邊,他小心翼翼地投入對方的懷抱裡,感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你看不見我沒關係,我找的到你就夠了。』
『可我找不到你怎麼辦?這麼多的人裡面,我又看不到,我要怎麼找到你?』褚冥漾其實擔心著,因為他看不見別人的表情,他要怎麼去推測他面對的人懷抱著什麼心思?
就算他的感受夠敏銳,他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去斷定他所想的就是對的,如果哪天他迷路了,他和他走散了,他要怎麼在人群的吵雜和轟鬧中,清楚辨認他的方向?
他要怎麼去發現對方的喜怒哀樂?
他要怎麼知道對方想不想離開?
他要怎麼找他?
他的情人嗤笑他一聲:『褚,你這個白癡。』
『我會叫你。』
循著聲音,你就能找到我。
記憶裡,那個人的聲音,富有豐富的感情,儘管別人都說他不近人情,別人都說他像個冰塊,那個人的聲音雖然清冷,卻飽含著很深很深的愛戀,那個溫度,褚冥漾不敢錯認,因為太深刻。
記憶裡,那個人呼喊著自己的姓氏時,聲帶的震動,可以震響褚冥漾的世界,在他什麼也看不見的世界裡面,在一片由墨漬渲染的世界裡,那道聲音是光輝燦爛的,那樣的叫喊,不會再有第二聲了。
記憶裡,那個人笑的很少,但是吐出來的氣息是溫柔的;記憶裡,那個人雙手的觸感比自己略為粗糙;記憶裡,那個人的髮絲很順,可他根本不會去愛惜;記憶裡,他們接吻時,偶爾可以感受到對方的睫毛,輕輕刷過他的臉。
記憶裡,那個總是在站他身前帶領他的情人,沒有任何影像。
記憶裡,只有那一聲一聲的呼喚,椎心刺骨。
在什麼也見不到的世界裡,薩彌亞會找到褚冥漾。
褚冥漾閉著眼,在木屋裡又翻過一次身,聽著外頭冰炎將木舟推離渡口的聲音,掙扎的睜開了眼睛,光亮射進眼裡的瞬間,他覺得看的見的眼睛酸澀極了,乾脆不要看見好了,褚冥漾暗暗想著,
可是,在這個像中國的山水畫、煙與迷濛的世界裡,我卻找不著你。
「我看的見了,可是我找不到你,怎麼辦?」
當我的名字不再被你呼喊時,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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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l 03 Thu 2014 20:51
特傳冰漾 聯姻後花嫁 番外之一
聯姻後花嫁 番外之一
◎可搭配 In My Veins - Feat.Erin Mccarley 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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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漾不吃東西,他說沒有食慾,如果真的請他多吃一些,他會衝去廁所吐出來,然後更不舒服。
他也睡不好,睡不安穩,常常只睡2、3個小時,還很淺眠,有時他會嗜睡,但是睡越久反而精神越差。
還有,他和屬下的關係有些緊張,他自己交代過的東西有時會忘記,他覺得屬下做不好,也覺得自己出了太多問題。
他什麼都不想做。
這兩三天,褚冥漾又開始和他提到他認為自己很對不起別人,對不起公司,對不起家裡,卻沒有說為什麼,也沒一個具體的根據,他只是覺得很對不起,然後又不願多談,就沉默了。
這情形持續三、四個禮拜了。
這期間,褚冥漾說的話從沒讓冰炎舒服過。除了貶低自己,他還連帶地說了很多會刺傷冰炎人格和許許多多的事情。
冰炎嘗試引導他說出來,但褚冥漾不願意多講,或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講,因為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他就是有這種感覺。所以冰炎聯絡了安地爾,電話那一頭的安地爾沉吟了一下,淡淡說:『……按照往例,應該過一陣子會更嚴重。』
『這期間,多陪著他,帶他走走。』
冰炎傷腦筋的皺起眉頭:「他不願出門,他不想動。」
『帶他去買菜,說是白陵慈沒空,他不太會拒絕這個。用幾個類似的理由帶他出去。』冰炎拿了一張紙寫下來,他知道褚冥漾的生活沒什麼目標,沒有一個重心可以依附,要有一個目的性的行為才能讓他心服口服的去做。
『時間已經過很久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像以前一樣。』
「如果真的那樣要怎麼辦?或是如果更嚴重呢?」
『你得自己學著處理。』
『現在陪在他身邊的人是你,不是我了。』
不知道這個說法能不能說服冰炎,安地爾覺得這不是他用說的對方就會明白,或是真正學會的事情:『我不知道要怎麼給你意見,很多事都變了,你要自己去經歷,去被傷害、從那些傷害中修復、再去被傷害,在期間你也會傷害他。』
安地爾吐了一口氣。
『別害怕那些傷害。』
「……我不明白。」
聲音糢糢糊糊傳了過來:『原諒他。』
「這我知道。」
『嗯,還有,原諒自己。』
「……」
對話斷了,安地爾等了一小陣子,繼續說下去:『你還要繼續聊下去嗎?要的話我要收錢,你的話,收費標準是一秒鐘2500……』
嘟嘟嘟嘟嘟────
「……有夠沒水準的。」
安地爾在電話一頭咕噥著,然後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安地爾不知道這麼說冰炎聽不聽得懂,應該是聽得懂的,冰炎很聰明,他應該懂的。
那些原不原諒,傷不傷害的事情。
冰炎看見客廳桌上有兩張電影的首映票,想起來是褚冥玥拿來的。褚冥漾剛好坐在客廳看電視,冰炎趁著廣告時後問他:「褚,你要去看這個電影的首映嗎?」
褚冥漾頓了一下,視線飄到票上面,然後略略停頓,像是在思考,最後緩慢而不明顯的搖了搖頭作為回答。
「我上網查過這部的評價,好像真的不錯,你不考慮看看?」
電視又開始了,褚冥漾盯著螢幕,冰炎也只好放棄這輪進攻。
等到下一個廣告,冰炎正要說話,褚冥漾從沙發上站起來,跑走前丟下一句話:「我去開熱水器。」
就這樣,一直到這齣戲演完前的每一個廣告,褚冥漾都會找到理由離開客廳,冰炎甚至在想,褚冥漾根本沒在看戲,他大概都在思考廣告時間可以做什麼逃離客廳。
在褚冥漾離開客廳要去洗澡時,冰炎輕輕嘆口氣。
他沒有要逼他的意思,如果褚冥漾真的不想去看,那就算了,找一些其他能吸引他的,或是他比較感興趣的,跟他憶起去逛逛,帶他去晃晃,他並不是有意要讓褚冥漾這麼緊張、這麼不得安寧的。
褚冥漾似乎被這聲嘆氣拉住了腳步,他側頭看著坐在沙發上微微皺著眉的人,冰炎被這道注視拉回了一些意識,也回頭看著褚冥漾,冰炎有點嚇到,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整個表情變得很傷心。
「褚?你還好嗎?」
「學長,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褚冥漾抬起手按住額頭,另一隻手緊緊貼在大腿一側。
「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麻煩透了?」
「我不想出門,你們要我出門還要三催四請的,又不是趕新娘上轎,你們大概覺得我很煩吧?」
「我也知道一直待在家裡不好,可是我不想出去啊,我什麼都不想做啊!」
「看書也讀不進去什麼東西,看電視也沒有什麼好看的,整天渾渾噩噩的,你們也覺得我很礙眼吧?」
啊啊、又來了。冰炎想。
「上班也是,我明明沒什麼能力,卻是總務部的部長,你很有能力,可是你卻辭職了,還是因為我辭的職,大家大概都在想,你為什麼要辭職吧!?」
又是這個話題,自從冰炎辭職,褚冥漾就時常拿這件事出來說,說該辭職根本不是他,而是”沒什麼能力的褚冥漾”,可是,冰炎比誰都清楚,褚冥樣有多認真,有多努力,有多勝任總務部部長的位置,公司也知道,甚至想讓他再繼續升遷。
「幹嘛辭職?該辭職的是我吧!?是褚冥漾吧!?為什麼要為了他辭職啊!?憂鬱症有什麼了不起吧!?」
還有,褚冥漾總是把事情往最壞的一面想。
冰炎知道他控制不了,可是這已經很多次了,每一次都跟他說不是這樣的,褚冥漾永遠不信,到了下一次,又要再重頭怪罪一次。
「我什麼都做不好,你們很討厭這樣的我吧!?」
「覺得麻煩就說啊!覺得討厭我就說啊!」
「褚,不是這樣的,你怎麼會這麼想?」冰炎想叫褚冥漾先去洗個澡,洗澡說不定能讓他放鬆一些,可是冰炎又害怕他去洗澡的時候開始自殘,所以他也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
「我明明沒什麼能力,只有白陵企業這整個靠山,難怪你會想和我聯姻吧!商業結盟什麼的真的很方便啊!」
「褚!你在說什麼?」冰炎有些顫抖。
「不然為什麼高中、大學我什麼成就都沒有?根本沒人聽過我吧!根本沒人想過我會當上冰牙企業總務部的部長吧!?」
褚冥漾語調一轉,剛才那些大喊大叫現在全變成了一絲脆弱的呻吟聲:「覺得我煩就說啊……」
他開始道歉,往後退,靠往角落,彷彿這樣就可將自己隱身在這種個空間,不被任何人看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什麼都做不好,我不想出門,我真的不想看電影、什麼都不想做,對不起、對不起……」
看見褚冥漾又將雙手掩住整張臉,冰炎的心又開始抽痛,他出聲安撫:「褚、褚,我知道了,沒事的,那就別看電影吧,我並沒有要逼你去看的意思,沒關係的,抱歉,我剛剛只是問問,你覺得不舒服就告訴我吧,我不會再提的。」
冰炎上前想觸碰褚冥漾,卻被一手用力地揮開了,力道之大,冰炎覺得明天手腕大概又會瘀青了。
「別碰我!你不也覺得我很煩嗎!?」
「你根本也不想和我去看什麼鬼電影吧!?義務性的問問吧!沒事和這麼難搞的人去看電影做什麼啊!?還不如去和夏碎學長看吧!」
「褚你到底在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和夏碎學長多好啊,他會逗你笑,你和他一起很開心很快樂!和我不是只有麻煩嗎!?除了麻煩還是麻煩,麻煩麻煩麻煩!」
「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麻煩!!!」
褚冥漾摀住雙耳大吼大叫。
冰炎心臟刺痛著。
「褚夠了!!」
「夠了!!!」
「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要相信我和夏碎什麼也沒有!」
「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相信我們是真的想對你好!」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才是真正的麻煩!!」這句話一說出口,冰炎瞬間就後悔了,可是他發現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發現他停不下來去咒罵、去責怪、去傷害他所深愛的人。
天啊,他多麼的希望,褚冥漾能好起來。
他有多愛他,他就有多希望他好起來。
他有多希望這些話不是由他說出來的,這樣,他就能不必膽戰心驚。
他知道他很害怕,就像安地爾說的那樣,害怕被褚冥漾傷害,害怕傷害褚冥漾,當他說出這些話,這些挽回不了的話,會不會就此失去褚冥漾?
冰炎不要這樣子,他不想這樣子,他和褚冥漾一樣不想再讓這些發生了。
他真的好希望褚冥漾好起來。
他真的好希望褚冥漾能發自內心的無憂無慮。
可是,他真的好害怕。
褚冥漾放下雙手,一張臉瞬間刷白,然後看著怒吼後喘著氣臉色同樣差到不行的冰炎,他抬起腳,他要離開了,他要逃離這個地方,他要離開,他不要再出現在這些人面前了。
他要離開這裡,到一個沒有任何任認識他的地方,那裏沒有人會被他傷害到,那裏沒有人愛他,那裏沒有人恨他,他要逃,他要逃得遠遠的,他不要再傷害這些人了,他不要再被這些人傷害了。
他不要再聽見有人說愛他,他不要再聽見有人說恨他,他也不要再開口了,他深愛的人、被他傷害的人、他對不起的人們啊。
褚冥漾想衝出家門,可是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攔腰抱住,死死跩在懷裡,他開始顫抖著哭泣著哭鬧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不是的褚,褚,褚、褚你聽我說,褚,不是這樣的,不是的,對不起、對不起……」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對不起,對不起,我愛你,這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的錯,褚,這不是你的問題。」
褚冥漾什麼都沒聽進去,持續的喃喃自語起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冰炎抱緊顫抖不已的褚冥漾。整個人縮了起來,雙手抱著自己頭部、蜷曲在地面的褚冥漾看起來可悲極了,冰炎抱著他,全身也發抖著,心跳快要停止了,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放手,他只能搓著褚冥漾的肩膀要他放鬆,他只能藉由如此告訴褚冥漾他很抱歉,他還在他身邊。
冰炎撐著他,試圖把褚冥漾移到椅子上,而不是冷得要命的磁磚地上,他心快要痛到暴斃了,冰炎眼淚一滴一滴掉,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知道他這麼愛他,他還能怎麼做。
他這些愛,都救不了褚冥漾,治不好他,那要這些無用的愛做什麼?
若愛已救治不了所愛的,愛要何所為?
「學長,讓我離開吧,求求你了,如果我們都要這麼痛苦,那幹嘛還要待在這裡?對不起、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很多事,很多人,你們不要原諒我了,拜託,我不要再待在這裡了……」
「對不起我有憂鬱症,對不起我不應該有憂鬱症,對不起我有病,對不起我腦袋出了問題,對不起我有病、對不起我有病、對不起我有病、對不起我有病、對不起我有病……」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冰炎好害怕褚冥漾說的每一句話,他不知道褚冥漾還能怎麼樣去傷害他們,怎麼去傷害他自己。
他怎麼會怪罪自己有病呢?
冰炎渾身發抖。
「褚,聽我說、聽我說、聽我說,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不是你的錯,這怎麼會是你的錯呢,這怎麼會是你的錯呢、這不是你的問題、這不是,褚,看著我,褚,抬起頭,看著我,這不是你的錯,聽我說,褚……」
──……
噢,我的褚,請你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
這一晚終於熬過去了,冰炎處理到3點多,終於把褚冥漾安撫好了,雙眼紅腫的冰炎去到廚房,打算拿冰塊冰敷自己痠痛的眼睛,然後他看見坐在廚房,還未入眠的白陵慈。
「呃……媽……」
「辛苦你了,很抱歉,當下別人不能插手幫你。」怕會把情況越弄越糟,就算知道什麼,就算看見了,也什麼都不能做,也什麼都做不了,當下只有冰炎可以處理,而白陵慈必須忍住自己想上上前處理的衝動。冰炎理解的點點頭,然後他注意到白陵慈的眼眶也整圈紅著,她想必也在一旁無助的流著淚。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受這樣的病痛折磨,她怎麼可能好受。
她手握著馬克杯,靜靜喝了一口,冰炎拿出冰塊,沙啞的開口:「褚已經睡了,我等等會去看看他。」
「嗯。」
沉默了一陣子,兩人在廚房坐著,吊燈黃澄澄的,女主人似乎已經平復好情緒,起身洗好杯子,放回原處,離開時輕輕開口:「我也去睡了。對了,謝謝你。早點休息。」
冰炎點點頭,道了晚安。
可是他一夜未闔眼,他守在褚冥漾房門口,深怕裡面一有個聲響,褚冥漾就出事了,冰炎花了一整晚思索著。
安地爾告訴他,不要害怕那些傷害。
要他原諒褚冥漾。
原諒他自己。
原諒了就能不去害怕了嗎?冰炎不確定,可他大概明白安地爾到底想告訴他什麼了,他真的大概理解安地爾說他給不了他意見的意思是什麼了。
他被褚冥漾狠狠的刺了很多刀,那些不被接受和認同,一直都讓冰炎很受傷,一直都讓冰炎很害怕,然後冰炎也傷害了褚冥漾,說了那些話,讓褚冥漾幾近崩潰,褚冥漾聽見的當下一定比他更害怕。
痛死了。
原諒褚冥漾帶給他的傷害,其實說比做的要容易多了。真的很難,真的好難,那些話,把冰炎說的好不堪,把事實都扭曲掉了,冰炎好痛苦,都不能呼吸了。
原諒他,他當然知道要原諒他,他真的知道。
可是好難。
原諒自己帶給褚冥漾的傷害,也一樣,一點也不容易。褚冥漾那時的表情深深烙印在冰炎心上,火烙的,燒焦在他心上,他說他要離開,他要逃得遠遠的,他說那些他不該存在的話,都是冰炎帶給他的痛苦。
原諒自己真的是可以被接受的嗎?
讓自己好過一點,真的可以嗎?
原諒自己,是可以被褚冥漾原諒的嗎?是可以被白陵慈原諒的嗎?是可以被褚冥玥原諒的嗎?
好難。
可是,冰炎真的懂了,安地爾到底想說些什麼。
在經歷這樣劇烈而疼痛的衝突,冰炎真的懂了。
安地爾接到冰炎的電話是在衝突完的第二天,冰炎冷冷的聲線敘述發生的經過和處理,還有後續的東西,然後很不自在與不自然的說著安地爾給的意見他有認真思索過了什麼什麼怎樣怎樣云云,安地爾腦袋轉了轉,調侃的說:「你想跟我道謝就直說啊,我比較喜歡直接來喔,別害羞我……」
喀!嘟嘟嘟嘟嘟────
「真的,超級沒水準。」
安地爾嘴角噙著笑容,泡了一壺咖啡,倒給自己喝。
「他身邊現在已經有個很愛他的人陪著了呢。」安地爾看著窗外明媚的天空說著。
關於害怕,關於原諒。
害怕是一定的,那些日子他戰戰兢兢地去面對每一次褚冥漾的崩潰和不穩定,那時的他一邊讀書,一邊在白陵本家照顧褚冥漾,他也不過是個很年輕,比現在的冰炎還年輕的毛頭小子。
那時他身邊誰也沒有,只有褚冥漾和他自己,他害怕極了。
當褚冥漾無意間的爆發裡說出了什麼像利刃一般的話,安地爾其實很痛苦,那些毫不留情地指責,不留情面的談吐、酸澀的挖苦,提起去世的凡斯之類的,扭曲安地爾的初衷什麼的,每一次,安地爾都很難受。褚冥漾睡不好,安地爾也不會安穩。
他很害怕褚冥漾爆發時說的每一句話,那些話都很傷人,可是他只能站在原地聽進去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可是他更害怕當他哪一天承受不住後,對褚冥漾說出來的話。
他一直都戒慎恐懼著,每天在壓力邊緣排回著,當安地爾有一天終於爆發了,對著褚冥漾嘶吼時,他差一點就崩潰了。
褚冥漾那些情緒壓不下去,不是他的錯,可是,他一直傷害別人,那樣能說不是錯的嗎?
安地爾身為照顧的腳色,陪伴著,可他也是個人,活生生的人,被打了會痛,失去了會痛,被傷害了會痛的人,如果他已經被刨挖一絲不剩了,他不能舉起手反抗嗎?
因為傷害他的人是褚冥漾,是一位憂鬱症患者,他就只能默不作聲嗎?
當他已經到了臨界點時,為了不讓自己死亡,他的求生意志告訴他說出來、吼出來時,他到底錯了什麼?
當嘶吼出來以後,並沒有更好過啊。
當他發現他還能存活下去時,他痛苦極了。
他害怕著死亡。
但他也好害怕活著。
當時褚冥漾差點奪門而出,安地爾及時把他攔下了,兩人只能抱在一起苦苦掙扎著,整個房間只有兩個人的哭聲,還有褚冥漾沙啞稚嫩的道歉,乾枯的,似乎從深淵裡爬出來的道歉,一聲痛過一聲。
褚冥漾掙扎著,說著自己多麼不值,鄙棄著自己的存在,哭喊著放過他吧放過他身邊所有人吧,他道歉、懺悔、乞求,他緊緊揪著自己的心臟,安地爾要用好大的力氣才止住他的抓狂。
『這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的錯……』
安地爾摟著褚冥漾這麼說。
這都不是誰的錯。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安地爾在心裡也對自己這麼說著。
於是他終於知道了,他只是沒有辦法完全釋懷那些褚冥漾對他造成的傷害,就像他當時也不能原諒凡斯的死亡一樣,他只是還沒原諒褚冥漾罷了,他只是那時做不到原諒罷了。
而那時的他,也做不到原諒無法原諒褚冥漾的自己。
這種苛責,就是害怕的泉源,這樣負面的壓力,不能原諒別人的醜惡,不能接受自己的缺點和錯誤的情感,害怕每一次都要面對這樣的想法和事實,每一次都害怕著。
原諒了就能不去害怕了嗎?
大概不能。
可是,原諒,或許會有更多的勇氣去面對每一次的恐懼,或許能多出一份勇氣和力氣,去救回在深淵來回的人。
原諒別人。
原諒那個無法原諒別人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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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l 02 Wed 2014 17:10
第一世 擺渡人 第二章
冰漾架空 七世夫夫
第一世 擺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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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髮的男人在這裡很久了,歲月已老,他介於生者和死者的交界處,每天執行的工作就是將人從川岸送至另一邊,要說他有名字,他也不是那麼清楚他到底有沒有名字,因為根本沒有人會叫他,所以姑且就稱他冰炎吧。
那條河、或是川,不知道怎麼區辨這差別,總之,叫做忘川河,忘川河一年四季都是汩流不止的,甚至連流速都不曾變動,不屬於任何人世間的觀念,河只有一半是肉眼可見的,另一半河面,包含對面的河岸一直都籠罩在一片雲霧中。
忘川河,就是讓人遺忘的。
生者從渾沌裡出來,踏上船後,川上會顯映生者的一生,生者在這個階段同時也把那些回憶都丟棄,隨著水流全數沖刷洗淨,生者在抵達對岸時,就像出生的雛兒,什麼都不知道,沒有塵世的牽掛,沒有煩惱紛擾,只有最純淨的心靈,然後再去經歷一次輪迴。
這裡時間的流動和生者、死者的世界都不一樣,生者的一天或一週,可能這裡已經幾百年了,冰炎沒有特別去記過,或許有,可是到後來都忘了,因為去計算這些是毫無意義的。
在只有一人的世界裡,計算時間,冰炎或許很早就失去了這份勇氣。
生者走到這裡,要經過一大片昏暗的渾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有一直往前走,直到看見前方明亮的光點,才能到達,通常走著走著,都會因為時間太久或是什麼也見不到而混亂,通常到達冰炎那裏搭船時,幾乎都不成人樣了,意識也很少有清明的。
他會拿起一株葦草,遞給生者,請他上船,送他去對岸,然後在一片視線模糊裡植下葦草,就像一種儀式。
毫無必要性,可是他停不下來。
冰炎站在岸邊的柳樹下,看著川面發呆,他其實沒什麼好想的,多半都是想了也沒有答案的事情。
他從哪裡來?他是誰?他什麼時候會離開?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這些現在對他而言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他聽見身後有腳步聲,看見一位駝著背的老人來了,雙眼幾乎無法聚焦的感覺,冰炎彎腰摘折一株葦草,拉起老人的手輕輕放進去。老人不明所以的看著眼前渾身清冷的青年,順著冰炎的指引走上小舟,然後緩緩坐下。
冰炎拿起木槳,推離渡口,重複著他習以為常的事情,川上是那個老人的回憶,老人像是機器終於插上電,被某個回憶觸動到了,開始留起眼淚,不停的,直到船駛達對岸,身後已無聲音。
老人踏進朦朧的煙霧裡,將葦草還給冰炎,了無牽掛的離去了,冰炎走了幾步,找到前幾天種下的葦草,彎腰在一旁栽好,一陣風吹來,冰炎視線一片白茫,他挺直腰桿,再次踏上木筏。
划了一陣子,他似乎聽見對岸有人在呼喚,乍聽之下冰炎還以為聽錯了,他感到詫異異常,語言這種東西,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使用了,突然聽見,他感到很不可思議。
終於駛離了濃霧,他看見岸上真的有一個人在喊:「有人在嗎?」
「有人在嗎?」
「有人在嗎?」
「請回應我一下!」
冰炎覺得訝異,但他不打算回應,等他到了岸上,那個人自然會看見他。岸上的人許久得不到回應,往木屋的方向走去,繼續的喊著:「請問有人在裡面嗎?有的話請回應我!」
他已經很久沒聽見人的聲音了,而且那麼多次,有點惱人。冰炎沉默地將船停在渡口,不慌不忙的處理著木槳,似乎對那名應該是要前往死者世界的生者不感興趣,可以的話,冰炎想不花力氣說話就處理完這整件事情。
從渾沌走過來,還可以保持清明,這件事冰炎不是沒見過,通常引渡到對面不久,就會被什麼其他的神仙接去了,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小木屋旁,終於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圓是扁。
「嚇!」而那人顯然是被一臉肅穆的冰炎嚇到了。
他沒花多少力氣打量他,墨色的眼睛,墨色的髮絲,平凡無奇,普通人,而那人顯然也是稍稍打量他一下就把疑問快速丟出來:「你有沒有看見一個黑長髮的男人在這裡?」
「他的名字叫做亞。」對方補充。
冰炎不感興趣的撇開頭,彎腰拿了一株葦草,向前遞給黑髮青年,示意跟他過來,對方緊張的臉瞬間亮了起來,以為他能帶他找到他口中的亞,殊不知冰炎只是打算送他去對岸罷了。
沒有人在這裡,冰炎比誰都清楚,這裡的人來了,會被他送至對岸,然後就走了,不曾有人留戀,因為他們什麼都忘了。那些纏綿悱惻的愛情,那些驚心動魄的年少冒險和夢想,那些苦痛病痛和苦難,那些愛恨嗔癡傻情傻愛,全部、全部都忘了一乾二淨,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名字、語言、文字,一切能將事物切割分割的,在這裡都不存在,也毫無意義,他只負責將人擺渡至對岸,沒有誰會等誰。
在死亡面前,在輪迴面前,只有一直走下去,沒有人會回頭,更別說尋找了。
冰炎指著小舟,要黑髮男人坐上船,對方皺起眉頭問道:「那個……你是要載我去找他嗎?他在哪裡?」
「我叫褚冥漾,他有跟你提過我嗎?」
銀髮的男人只是睜著一雙波瀾不驚的紅眼盯著他,盯的褚冥漾渾身不自在,可是褚冥漾現在只想知道那個早他一步離開人世的人在哪裡,所以也倔強的與那個人對視著。
冰炎冷淡的又指著舟,褚冥漾又再問一次:「搭這個能讓我找到他嗎?他在對面那團霧裡面嗎?」冰炎似乎被問煩了,聳聳肩做為回答,褚冥漾半信半疑地走上木舟,張開雙手在晃動的水面上保持平衡。
他感覺那個冰冷的男人在他身後跟了上來,將木槳放入河中,然後一動不動,褚冥漾疑惑的看向銀髮男人的臉,發現他眉頭蹙了起來,褚冥漾心裡一陣不安,輕聲叫喚起來:「發生什麼事了?還有,你是誰?你認識亞嗎?」
對方沒有裡他,踏上渡口,示意他離開木船,褚冥漾被搞得一頭霧水,但還是照做了,然後一身銀白的男人冷冷地指著他剛剛來的方向,似乎是在趕他走,面對這種不友善的待遇,褚冥漾傻了一陣子,又開口了:「我是來找人的。」
銀白男人似乎終於知道對方不好輕易打發走,這才開口:「你死期還沒到。回去。」
太久沒有說話,聲音都有些沙啞了,口齒還有點不清,冰炎開完口撫了撫自己的喉嚨。
眼前這個自報姓名的男人死期還沒到,因為剛才在川上什麼都沒有,沒有這人的一生,沒有回憶,這人大概還在彌留狀態,是個死期還沒到的生者,冰炎不可能把他送到亡者的世界去。
「……我不能回去。」
冰炎充耳不聞,拿著木槳轉身離開。
「等等!你是誰?你有沒有在這裡看見一個黑色長髮的男人過?」
「我是來找他的,他叫亞。」
「我知道我時間還沒到,可是我是來找他的,他在等我。」
「是你在渡人的吧?那你一定也渡過他的,三個月前,你仔細想想可不可以?」
冰炎坐在柳樹下,背對著褚冥漾,不理不顧,只是直直望著川面,被他這種態度逼急了,褚冥漾走到冰炎前方,對著他繼續說話。
「你聽得見的話就回應我一下好不好?我要去找他,請你帶我去找他可以嗎?」褚冥漾不屈不撓地說著。
銀髮的人終於鬆口了,但還是一樣不近人情,沒有溫度:「回去。」
「我不會回去的,我是來找他的。」
冰炎嘆了口氣,紅眼瞥向褚冥樣,悠悠的說:「你找不到他的。請回。」
或許,這兩個人在前世有過什麼約定,在死後會等著你什麼的,可是這裡的時間流動太奇妙,時間太疾,或許幾千年過去了,誰還記得誰說過什麼。
哪個等待的人,哪個等的人在等待的人。
誰還記得。
他不會在的,那個叫亞的男人,在踏上這個渡口前,或許他會回頭,他會期待幾天後,那個與他立下山盟海誓的人會從黑魔障一般的渾沌裡走出來,但是他會發現,他等了一百年、一千年、上千年,那個人都不會出現的。
他被遺忘了,被這世界、被那個他至深至愛的人丟棄了,於是他也學會遺忘自己,遺忘遺忘他的人,遺忘遺忘他的世界,重新展開下一趟輪迴。
在這個空白的,只有自己的世界裡,等待,是沒有結果的。
等待就是消耗著時間、消耗著夢、消耗著勇氣,當一切都消融殆盡時,什麼都不會發生的,有的只有殘缺和一切的虛無。
那個等誰的人誰等的人,都不在了。
再怎麼愛,都不在了。
褚冥漾渾身顫抖了一下,一股止不住的悲傷沖襲而來,但他還是開口:「我不會回去,回去以後就來不及見他了,我怕他太寂寞,他會離開的。」
「他已經離開了。」
對於這樣無疑是定罪的話語,褚冥漾難掩受傷,但他還是沒有放棄確認:「你認識他嗎?你見過他的話,他有沒有請你帶過任何話給我?亞他、他真的、離開了嗎?」
冰炎緩緩搖頭:「他離開了。任何人都會離開的。」
褚冥漾要的當然不是這種答覆,他開始懷疑眼前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聽懂他要問的話,他懷疑對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腦袋壞掉了根本不會與人相處,不然為什麼連個他要的基本答案都沒辦法給他。
既然這樣,那他也不需要以邏輯思考的方式與這個人對話:「或許他在對面,請帶我去對面找他,可以嗎?」
「你只是忘了,或許他在對岸。」
冰炎站起身,沉默了一陣子,淡淡開口:「你不能去對面,對面是亡者的世界。」
「到了那裡的人,什麼都忘了,他們沒有人會留下。」
「包括你口中的亞。」
然後轉身離去。留下褚冥漾一人。
冰炎待在木屋裡,他知道剛才他說完那一席話,對方的臉瞬間刷白了,他希望對方可以想通然後回到生者的世界,什麼都不會改變。
他還是一樣渡人,那個人依然過他的一生。
等有一天他的生命終於走到終點的時候,他老態龍鍾的到達這個渡口,冰炎已經忘記這個人了,而這個人也早已不在意,誰還記得他了。
突然他的門被打開了,冰炎皺著眉回頭。
「我們已經說好了。他會等我。」
「我要去找他。」
如果死了才能見他,我不怕死。因為他說他會在死亡的世界等我。
那個黑長髮的男人,薩彌亞說過:「我在忘川河岸等你。」
「我知道他會等我。」
冰炎嘴角冷冷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他覺得,
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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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n 30 Mon 2014 16:55
第一世 擺渡人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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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傳冰漾 聯姻後花嫁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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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玥和白陵然後來就趕到現場,冰炎馬上就被褚冥玥揪著領子質問,甚至差點被揍,要不是白陵然阻止,告訴她現在最重要的是褚冥漾的情況,冰炎可能也不會多好過。白陵然確定褚冥漾安全後就急急回去處理公司的事情了。
- Jun 30 Mon 2014 16:31
冰漾 《Clarity》
特傳短篇:Clarity (Young And Beautiful前傳)
食前注意:
※ 請搭配Zedd《Clarity》feat. Foxes (Acoustic Ver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