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冰漾 聯姻後花嫁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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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冥玥和白陵然後來就趕到現場,冰炎馬上就被褚冥玥揪著領子質問,甚至差點被揍,要不是白陵然阻止,告訴她現在最重要的是褚冥漾的情況,冰炎可能也不會多好過。白陵然確定褚冥漾安全後就急急回去處理公司的事情了。

 

  發生這麼大一件事,褚家那裏根本不可能再瞞,夫婦倆接到電話就直奔醫院,看見躺在床上的褚冥漾差點崩潰,抓住他們三人問到底為什麼會這樣,憂鬱症復發這種事他們怎麼沒有提過,褚冥玥和安地爾安撫下來才沒這麼慌張失措。

 

  病房內和病房外呈現兩種氣氛,房內靜謐安寧,房外一觸即發。

 

  褚項和白陵慈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褚冥玥手環在胸前,美目冷瞪著一旁站立的銀髮青年,安地爾隔著一小段距離靠在牆上閉目養神。

 

  這種場面,簡單來說就是談判。

 

  一打四,冰炎根本沒有勝算,他現在終於懂褚冥玥那時如此氣急敗壞的原因了,也懂她說褚冥漾並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褚冥漾是這樣一個不確定的未爆彈。

 

  他一直是個理性的人,直到褚冥漾把他所有理性都打翻掉。

 

  冰炎有沒有權利生氣,他不是很清楚,但他覺得他應該是最有權利生氣的,褚家人的行為根本就是欺騙,他們從來沒有說過褚冥漾有憂鬱症,沒說過他有自殘的行為,沒說過他和安地爾的關係。

 

  累加起來,褚冥漾自殺未遂,難道所有的錯都要歸咎在他身上嗎?因為褚冥漾差點死掉所以都怪他嗎?喊的最大聲哭的最用力的人就贏了嗎?先說的人就比較可憐嗎?事情是這樣看的嗎?是這麼判斷的嗎?

 

  要來和他談談被蒙在鼓裡的感覺嗎?要和他吵他以為對常人有用的在褚冥漾面前全都是屎的感覺嗎?要和他爭論他害不害怕在那樣近的距離裡失去褚冥漾嗎?要對他鬼吼鬼叫嗎?

 

  太沒道理了不是嗎?

 

  可是冰炎氣不起來了,他只有疲倦。

 

  現在就算把所有的錯怪罪在他身上,他也不打算去否認了,人們總是會先關心自己最為親近的人,才去釐清整件事的合理性,因為參雜了自己的感情,理性在這裡毫無用武之地。

 

  因為褚冥漾是憂鬱症患者,被發現自殺未遂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帶回醫院24小時監控,若他的死意堅決有各種可能會再次嘗試傷害自己,這次救下他是因為他內心還有掛念,而他掛念的人很清楚怎麼做才成功的。

 

  冰炎內心並不忐忑接下來要怎麼被褚家撻伐,他比較心心念念褚冥漾醒來後還願不願意見他,還願不願意相信他,還願不願意接受他。

 

  真的痛苦到以死來結束一切,這樣殘忍的手法只有絕望到極點的人才會做的不是嗎,冰炎根本沒把握在面對這樣的褚冥漾能撐得下去。

 

  在生死面前,他們都一樣渺小,都一樣無能為力,隔著一條線,一翻兩瞪眼,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首先發難的是褚冥玥:「這就是你所謂的什麼都能為他做嗎?」

 

  「你仔細看清楚了,那個躺在病床上,臉色差到極點的人,是你當初從我們手上接過,答應要照顧一生、照顧一輩子的人!」

 

  「你是怎麼把他照顧成那副樣子的!你怎麼連點警覺心都沒有!你的眼睛和腦袋都是怎麼讓它運作的!」褚冥玥太過激動,說的有些口不擇言,因為在醫院,她也不能太過喧嘩,壓著聲音低罵,說完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小玥,你講得太過火了。」白陵慈雖然出聲制止,但她並不是要袒護冰炎,只是基於禮貌。

 

  「請你們先把事情怎麼發生的完整地告訴我們。」白陵慈的語調讓她彷彿衰老好幾歲,褚項一直沉默著,眼神卻飽含著傷心和憤怒。

 

  這次,冰炎逼著自己正視自己的醜陋,原形畢露,期間褚冥玥好幾次差點忍耐不住就要發作,都被白陵慈阻止下來,冰炎聽得出來,那每一聲阻止都帶著顫抖,身為一個母親的,真的沒有那麼大肚能容。

 

  聽完來龍去脈,白陵慈先前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為了那個差點被絕望帶離世間的孩子哭泣著,她對於自己的無知感到慚愧,也對冰炎的行為感到失望,她不知道該感謝天讓她的孩子活下來,還是要控訴天降臨這樣的遭遇給那個孩子。

 

  「冰炎,我對你真的很失望。當初把這個孩子交給你,是不是一種錯誤。」白陵慈用詞不能算是強烈,至少比起褚冥玥好多了,語氣也沒有很衝或很差,但是這樣反而讓冰炎覺得更難受。

 

  他還要被多少人不認同才夠?

 

  其實他要的也不多,如果褚冥漾點頭了,他會義無反顧地去做,其他人的否定都與他無關,他只是想守在他身邊。然後他又想,就算褚冥漾否定他了,他還是只想在他身邊。

 

  可是現在的褚冥漾不僅否定了冰炎、否定了這段婚姻,還否定了自己的存在。以一種極端決絕的姿態。

 

  「我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走吧。」

 

  「我們會照顧好他,等他平靜下來,就離婚吧,這樣對你對他都好。」冰炎明白過來一件事,現在這不是談判,而是審判,結果是他被定罪了。

 

  褚冥漾醒來,會面對怎麼樣的世界?

 

  而他,在褚冥漾與痛苦搏鬥的同時,不能陪伴在他身邊嗎?

 

  ──他們的關係,止步於朋友,而非伴侶。

 

  他垂下頭,腳往後踏了一步,他搞砸了一切,那是他理當的懲罰,有他在事情並不會更好,沒有他在事情也不會變糟,那是他必須接受的人生必須存在的永恆的遺憾,他沒有抗辯的機會。

 

  那個夢裡,褚冥漾在房裡渾身是血,房門緊閉,他在窗外目睹一切,什麼也做不了。不是,是他什麼也不去做。

 

  冰炎腳往後再踏了一步,他們的婚姻,就像一年前報紙說的,為達私利的手段,他可以導正這一切,他可以不這麼自私,只要他離開這個地方,或許等到哪一天褚冥漾的憂鬱症控制下來了,他們還是可以像十多年的老朋友一樣坐下喝茶,談著那些迷離的過往殘景,畢竟是一起經歷了這麼多。

 

  他看著地面,想到以後的事。

 

  比如,他站在車站牌下對他靦腆的笑,說句今天天氣真好,而他可以回他,是啊,你要去哪,他會說,雖然病情控制下來了,還是要定期去聊天啦,然後露出一種有些苦惱,又很溫柔的溫潤笑容。

 

  人在生死面前,真的很渺小,冰炎也不會自我膨脹的認為他有多偉大,他早早就犯下嚴重的錯誤,一步錯,步步錯。

 

  就離婚吧,然後消失,別再加諸任何痛苦給褚冥漾了,他承受不了的。

 

  冰炎往後走。

 

  咚!

 

  他跪下。

 

  白陵慈和褚項倒抽一口氣:「你在做什麼!?」

 

  「爸、媽,我願意接受你們任何的要求,可是、只有離開他,我做不到。只要褚說一聲他要離婚,我就會離,可是請讓我待在他身邊照顧他。」

 

  「我知道我有多可惡,我知道我錯的有多離譜,不管你們相不相信,現在的我是真的很愛他,我真的很愛他,請你們,求求你們相信我。」瞬間撞擊地面,膝蓋隱隱作痛著。

 

  「我已經錯了那麼多,如果我現在走了,如果我又放他一個人,這不是錯上加錯嗎,我不會走的,我很愛他,請讓我待在他身邊,我從來沒有親口對他說過我愛他,我知道我必須說的,請讓我告訴他。」

 

  「我什麼都願意做,請讓我陪著他。」

 

  要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夫婦倆面面相覷,然後狠下心來說:「我們希望的就是你們分開。」

 

  「……我無法答應。」

 

  褚冥玥看不下去了,她冷著嗓開口:「你現在講這些有什麼用,你說你很後悔,後悔有什麼用,少了你,他可以過的更好。」

 

  「我愛他,而褚也很愛我,我不想放棄他。」

 

  「愛愛愛愛愛、愛有什麼用!你傷害他是事實!你那狗屁愛救得了他嗎!?」褚冥玥說的話一針見血,他的愛沒有用,他說得全部都是屁,全部都虛有其表。

 

  「我曾經為了我們的婚姻努力過,可是方向錯了,反而造成難以挽回的錯誤,可是我不能放棄他,我可以學,我可以從頭來過。」

 

  「……你們分開吧。」褚項悶悶嘆了一口氣,說完這句話,白陵慈別過臉逝去眼淚,冰炎滿口苦澀不知從何講起,他覺得很不公平,心裡也很難平衡。

 

  褚家的人並沒有把事情完全怪罪於他,他們算是相當的理性,雖然一開始他們也曾失控的抓著他質問,但在搞清楚來龍去脈後,除了對他的失望,多出來的只有對於整件事情,包括他們婚姻的初始到現在,的無奈,和傷心了。

 

  可是他連一次的嘗試機會都爭取不到,他覺得很難受。

 

  沒有人相信他能把事情做好,沒有人相信他可以把褚冥漾帶回來,沒有人相信他,他明明都把自己的自尊拋棄了,把自己的心赤裸裸呈在手心,還是沒有一個人相信他。

 

  他們只想為褚冥漾架起一個庇蔭台,冰炎是個外人,他不能去觸碰他,連看一眼的權力都可能在日後被剝奪。

 

  這樣真的公平嗎?

  這樣對褚冥漾真的是最好的嗎?

  褚冥漾如果想要什麼,真的可以說出口嗎?

  褚冥漾覺得好就真的好嗎?

  褚冥漾真的覺得好嗎?

  如果他一點都不好怎麼辦?

 

  深愛著冰炎的褚冥漾怎麼辦?

 

  那深愛著褚冥漾的冰炎怎麼辦?

 

  「離婚之後把漾漾接回本家住吧,我也會搬進去照顧他,冰炎,之後你過你的,他過他的。」白陵慈沉著臉說。

 

  他跪在地上,靠著意志力撐著自己,雙手顫抖著,赭紅的眼睛迷茫,然後他沙啞著請求:「我會辭職,請讓我也去照顧他。」

 

  包括褚冥玥在內,在場的人都被他這番轟動的發言嚇了一跳,褚冥玥率先回過神來,劈頭又是反對:「你瘋了嗎?你要辭職,你以為你上頭會准嗎?一個執行董事離職,先別提再上任的人要有觀察期,公司股票會有多不穩定!你影響的可不是只有冰牙,還有無殿和七陵!」

 

  「我和褚離婚,妳也不在乎股票漲跌或新聞會怎麼報吧,那我為什麼要在乎?」冰炎昏頭昏腦,他不是真的那麼確定自己在做什麼,可是他知道他說出的話就是覆水,既出,則難收之。

 

  「媽,妳不放心我在他身邊,那妳也在本家照顧他,妳可以放心嗎?我說了我什麼都願意做的,我可以辭職,請讓我去照顧他。」

 

  拉住冰炎的成千上百個理由他都丟下,他現在只往褚冥漾的方向走去。

 

  根本只是個瘋子。

 

  和當初堅持與他結婚的褚冥漾一樣。

 

  「你根本沒考慮清楚,不要再給出這種你根本實現不了的承諾了!」

 

  冰炎語塞,他若要求給他時間,她會告訴他沒時間,他若要求給他機會,她會說她已經給過,他若請求什麼,褚冥玥都不會再給他,不會再相信他。

 

  他絕望的想,是不是當初的褚冥漾,也給過他一次又一次的機會,然後就此寒心。

 

  他越想越痛苦,雙手開始疲軟,意志開始消沉,到底為了什麼他要在這裡受這種壓力,到底為了什麼他要在這裡,到底為了什麼褚冥漾要躺在那裏受罪?

 

  對了,不用為了什麼,為了褚冥漾就夠了。

 

  想到那個躺在白色床上的人,冰炎死活懸著一口氣,硬是打直了身體。

 

 

 

  「這樣很奇怪不是嗎?」一直置身事外,不打算參與這個話題的安地爾突然開口,嘴上還是勾著那抹冰炎最為熟悉的不正經的笑。

 

  「兩個相愛的人,明明就可以在一起,又不是哪個八股時代,為什麼要搞成這樣子?」他雙手還胸,斜靠著牆,一副事不關己漫不經心的樣子,眼睛也不朝他們的方向看,盯著天花板說話。

 

  「啊、撇開那個不談的話,褚冥漾到底想要什麼,你們真的都知道了嗎?」

 

  「他說出來了嗎?」

 

  「你們是不是都太早下定論了啊?」安地爾視線隨著飄動的窗簾上下晃著,最後終於垂下,他笑著問,可是語氣冰冷,整片銳利砸向在場的每一個人,他毫不在意的殘忍,直直讓每個人感覺自己的不堪。

 

  安地爾說的話震動了空氣,冰炎不會天真到相信安地爾是在幫他,他只是為了褚冥漾發聲而已,其他誰怎樣都與他無關。

 

  「你們彼此諒不諒解對方我不管,比起那個,我比較想知道褚冥漾諒不諒解自己或你們。」他心不在焉的撥了撥瀏海,看起來比誰都置身事外的他,其實才是最靠近問題癥結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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