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冰漾 聯姻後花嫁 第十三章

 

        *****

 

  明明就完全知道他在裝傻,竟然沒生氣,這可不是他認識的學長會做的事,有點小嚇人,褚冥漾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他下意識地握住手腕上的冰涼,想起剛才冰炎當街的行為,後來那個不喜歡與人有肢體接觸的冰炎還想乾脆牽著他的手逛街,只是褚冥漾不自在的抽回手了。

 

  看著神色介於緊繃與不緊繃間的冰炎,他想對方多少是有些生氣的,三番兩次地被拒絕,就算知道理由是夏碎學長,也是會不耐煩的。

 

  其實褚冥漾不想逛街。應該說他什麼也不想做,他想待在房間裡面,什麼都不用去思考最好,讓他一個人靜一靜最好,什麼事都不要來干擾他不要來找他,他只要一個人就好了。

 

  把手輕輕放開,他會下船走動很大的原因是不想讓他那個眼睛銳利的姊姊發現什麼跡象,好幾年前他做的事嚇壞了他們全家人,那些溫柔的、善良的、深愛他的家人們,也是他第一次看見那個兇悍的像鬼一樣的姊姊哭得泣不成聲。

 

  如果被知道復發,應該會爆發家庭革命。

 

  不可以這樣子。

 

  他可以控制好的,冰炎很努力,他也要很努力才可以,婚姻這樣的事情,和愛情不太一樣,愛情在疲乏前不是對等的存在,所以可以毫無條件的給予給予再給予,他愛冰炎,所以他願意,可他的付出不是他可以解釋的,而婚姻是雙方的互動,只有一人的包容和奉獻,找不到平衡,這個關係就會傾倒,然後崩塌。

 

  如果被知道了,他們只有離婚一途,家裡也會完全知道當初為什麼會結婚,他們不會管社會給的評價,所以也不會在乎冰炎會被冠上什麼負面形象,有頭有臉的人,這樣一來股票會先毀一半,白陵企業和冰牙都不會好過。

 

  或許還會搞個死生不復相見,安地爾絕對有辦法。

 

  讓他們心碎一次就夠了,他還要傷害那些人幾次呢。

 

  看著一個個街頭的表演,他沒有明顯的表現出他的興致缺缺,很認分地當起普通觀眾,不過他倒是特別停在一組人面前,一個拉小提琴、一個彈電鋼琴,鋼琴彈得很好聽,小提琴拉的倒是普普通通,可他還是停下來了。

 

  沒辦法,音樂太令他錯愕。

 

  彷彿時間回到一年前,他們的結婚典禮上播的就是這首歌,只是那時候開心還是佔了比較大比例的,現在再聽這首歌,那場聯姻就只是追憶而已。

 

  啊、對了,
  那是他們唯一一次接吻。

 

  胸口好痛。

 

  反正後來,他就是這樣保持著表面上的平靜過去了,第二、三天遊輪行就這樣結束了,褚冥漾也大概懂了一些事。

 

  他知道冰炎很想改變他們這樣的關係,冰炎很想讓他放心,冰炎很抱歉讓他這樣不安,冰炎很努力要放下夏碎,冰炎想試著愛上他,褚冥漾都懂。

 

  冰炎現在還是沒愛上他。這他也懂。

 

  老實說,光是這些知道,他復發的情形就好很多了,可他回國後還是馬上服了他以前吃的藥。冰炎的這些行為對他有著絕對的影響力,看見他那麼認真那麼用心,這完全超乎褚冥漾的想像和理解,也不懂是什麼契機讓冰炎變成那個樣子的。

 

  他想保持之前的現狀,可是冰炎硬是要把那個假象打破,被打破的碎片割傷他們彼此,褚冥漾毫無防備,就著肉身接下那些鋒利的殘景,留下傷痕,冰炎是主動的人,傷的倒是少。

 

  可他不能確定,那些橫在他們面前的碎片,有沒有機會再把他弄傷,如果他往前了,赤著腳的他不能保證他的小心翼翼有用,一不小心,他就會採到刃口,傷的體無完膚,還是他該就這樣站在原地,更甚者,往後退呢?

 

  他對冰炎的感情,足不足以支持著他再去橫衝直撞一次,他思考著,思考著,思考著。

 

  他往前走了。

 

  踩著踩著,不久之後的某一天他小小的被刮傷了,腳底板很痛,所以一不小心摔倒了。

 

  於是血流成河。

 

 

  他連一聲哀號都發不出來。

 

 

 

 


  「看你的臉色,你遊輪行發生什麼事了?」說真的,看見夏碎的時候,他還是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他可以向對方傾吐一些說不出口的負面思想了。

 

  「哼。」

 

  看了夏碎一眼,比以往更重的黑眼圈,冰炎冷哼一聲回話:「看你的臉色,也不太好。」

 

  「上班不宜談私事,下班吧,也很久沒跟你喝一杯了。」紅眼淡淡掃他一眼,嘴隨便一抽,夏碎他還不了解嗎,肯定是他自己也有話要講才會提議下班聊,翻了翻白眼隨口應了下來。

 

  然後冰炎起身,在夏碎疑惑的眼神裡整理著衣著,淡淡地說:「我去跟褚說一聲。」然後得到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嗯,總覺得,你變了很多。」這倒是讓冰炎停下動作,換他疑惑了。

 

  「脾氣變好了,有耐性多了,不再那麼生人勿近了,會多替別人想了,」
  「這些應該都是褚的功勞。」
  「這樣挺好,不是嗎?」一口氣講完那麼多話,夏碎淡淡笑了。

 

  是啊,是不錯。冰炎沒有回應,關上門走了,是不錯,認識夏碎十二年,他還是我行我素,和褚相處一年,就能被他改變那麼多。可是他喜歡夏碎七年,喜歡也改變不了他,那褚呢?

 

  褚對他,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能對他造成這樣的影響。因為太無解了,他便放棄去想。

 

  告知他的伴侶,對方的反應也和他預期中的一樣,一臉呆樣的說知道了,冰炎沒白癡到把和夏碎單獨出去這種事說出來,他可不想刺激他,褚冥漾也沒特別多問,不怎麼感興趣的開始做自己的工作,這倒是讓冰炎心裡有那麼一點不平衡,只有一點。

 

  喂喂喂,我怎麼樣都是在追求你好歹給點面子……冰炎不爽狠狠瞪了一個不小心把茶水撒在走廊的無辜員工,他只是被遷怒罷了。

 

 

 

  
  平常去的酒吧今天休假,所以他和夏碎很隨興的去了別家,一到夏碎就點了個Gibson,倒是讓冰炎有點不贊同,很少見他會點這種口感銳利又不適合他作風的酒,看來他過年前後遭遇的是可不是普通的打擊。

 

  冰炎還沒來的及點他平常喝的,夏碎就擅自主張的幫他點了Manhattan,冰炎覺得夏碎會在今天說去酒吧絕對是因為熟的那家沒開他可以亂來。

 

  美酒當前,夏碎看起來失了興致,開始玩起酒杯,冰炎也沒理他,自顧自地喝起自己的酒,夏碎怎麼看都不是一個「豪邁」的男子,也不知沒事點個Gibson做什麼。

 

  夏碎開始喝起酒,一口一口沒停過,對於入嘴的辛辣像是沒感覺,眉頭都沒皺一下,兩人就喝起了悶酒,夏碎喝得快,快要見底時,冰炎才翻了翻白眼開口。

 

  「別告訴我我們來這裡就只是要喝酒。」

 

  「你可以說話。」夏碎懶的掀掀眼皮理他。

 

  「嘖。」看著對方又叫了一杯,冰炎也不急,只是瞪了對方一眼自己喝了起來,不講也沒差,時候到了,夏碎自然會說,不然他們來這裡幹麻。

 

  「你還要嗎?」看著冰炎空的高腳杯,夏碎眼神終於落在他身上,他揮了揮手表示不要,夏碎置若罔聞,再幫他點了一杯,冰炎瞪他一眼,咬牙說:「你問心酸的嗎。」

 

  看著放到眼前的酒杯,冰炎也懶得再去動它,他們兩人等一下的回家方法只剩下計程車,車他讓褚冥漾先開回去了,可他並沒打算喝到爛醉,他酒量不算差,但也沒那麼好,如果他又喝完,依夏碎那性子只會再叫一杯而已。

 

  可能是時機差不多了,藥師寺夏碎終於開了金口直奔重點:「千冬歲可能會被調去國外。」

 

  冰炎挑眉,這他到真沒聽人提過。去年這時間前後他和褚冥漾聯姻,褚冥漾從白陵企業調過來,千冬歲從冰牙調過去,人事的流動和交流是他們聯姻的一個小目的,千冬歲能力很強,升遷或是送出國並不會意外,只是白陵企業沒考慮他和夏碎的關係倒是有點令他想不到。

 

  「所以我就想,和他結婚,會不會比較好。」
  「我就求婚了。」

 

  冰炎早有準備,可真的聽見時,還是頓了一下,抿了抿唇。

 

  「千冬歲怎麼說?」
  「他拒絕我了,當然。」這冰炎也不易外,他知道千冬歲和夏碎的共識本來就是不會太早定下來,兩人都還有似錦的前程,冒險心也都不小,會想往外衝也正常,他們結婚不像冰炎和褚冥漾有聯姻的好處。

 

  「我們大吵一架,他覺得我不夠信任他。」
  「我並不是想把他限制住什麼的,只是我心裡很不踏實。」夏碎是個很淡薄的人,他生長的環境使得他這樣,也很少會有什麼讓他執著不已的人事物,他有自己一貫的準則,並不會讓事情超乎控制、節外生枝,千冬歲是他第一個意料之外的的脫軌。

 

  「你和褚在一起,會不會心裡也很不踏實?」從冰炎各種脫序的行徑來看,夏碎問題的答案很清楚簡單,他只是需要冰炎親口告訴他而已。

 

  「廢話,當然會。」然後兩人苦笑。

 

 

  「你現在已經喜歡上褚了嗎?」

 

 

  夏碎突如其來的直擊讓冰炎亂了手腳,他穩了穩心神,回問:「什麼意思?」

 

  「別想瞞我,我還不夠了解你嗎?」

 

  「你結婚到底是為什麼,我到現在還都不明白,可是絕不是因為公司,也不是因為你喜歡褚,我知道的,一定有其他原因。」夏碎瞇起眼,臉上有些潮紅,手上沒閒著,又喝了一口酒,還示意再來一杯。

 

  「你別一直喝,這酒烈。」皺眉表示反對,冰炎說著。

 

  「是不是要把你灌到醉你才肯說實話?」
  「這樣子褚不是很可憐?」

 

  被這句話戳到痛處,冰炎一把火就上來了,瞇起眼說:「夏碎,你醉了。」

 

  「你不愛他,幹嘛跟他結婚?」

 

  「夠了。」

 

  「褚知道嗎?」

 

  「藥師寺夏碎,我說夠了。」他聲音很隱忍,像要轉移注意力的一把抓起夏碎幫他點的第二杯酒,仰頭就全灌了下去。

 

  「喔,原來褚知道啊。」
  「真不公平,你不愛他,卻可以結婚,可我和千冬歲卻結不成。」

 

  「別拿你們和我們相提並論!」冰炎下了最後通牒。

 

  「那你要我說什麼,我說錯了嗎!?」

 

  「我說夠了!」他們兩人情緒太過激動,又在酒精的催化下,這一來一往的吼著吼著竟然就這麼大打出手。

 

  兩人絲毫不管對方是昔日好友兼工作夥伴,打起來用盡力氣不減一分一毫,每一下都往死裡打,扭成一團,酒保和其他人都結結實實嚇了一跳,紛紛衝上去架開他們。

 

  畢竟不是省油的燈,兩人硬是掙脫了幾次再揍彼此好多拳,雙方臉上都掛了彩,還是發了狂似的要打死對方。

 

  他們被趕出酒吧,還被下了以後不能再進入的禁令。

 

  兩人一語不發,臉上身上的隱隱作痛。

 

  良久,先開口的是夏碎:「這家店以後肯定後悔把我們趕出來。」

 

  因為聽得懂,所以冰炎笑了,一笑就牽動到臉上的傷口,吃痛的捂著嘴,這滑稽的樣子逗的夏碎也笑起來,冰炎一瞪,兩人都弄到身上的傷,兩張臉痛的皺成苦瓜,然後像白癡一樣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嘶──痛……哈哈哈……」

 

  就像神經病一樣。

 

  「走吧,去便利商店處理一下,繼續喝。」

 

  「你還喝不夠?」

 

  「你夠了?」兩人相視而笑,倒也不反對。

 

  邊抱怨對方打得太過大力,嘴裡都是血味,邊處理著傷口,兩人坐在街上,身上亂糟糟,看起來竟像流浪漢,身邊還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冰炎酒量比夏碎差上一些,所以喝了不同的量,兩人竟也差不多茫了。

 

  他們聊了很多,冰炎抱怨褚家兩姊弟有多難搞、夏碎抱怨當初千冬歲黏他粘的多緊在一起後反而他離不開千冬歲,兩人還聊到大學,聊到高中,聊到初相識,夏碎說他對冰炎的第一印象是很沒感情的人,而冰炎對他的第一印象是很假的人。

 

  兩人都沒想過他們會成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知己。

 

  「我想了很久,千冬歲曾經跟我說過,你會結婚是因為我。」背靠著背,都醉了的兩個人昏沉的說,也昏沉的聽。

 

 

  「……對,我喜歡你。」這麼多年。

 

 

  「我知道了。」
  「可是,你和褚會沒事的。」

 

  「我知道。」他們兩人乾杯,冰炎覺得他好像終於解脫了。

 

  這麼多年,眼裡只容得下你,他幹盡傻事,傷害了很多人,還關在自己的小籠子裡不願面對,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可是明明身邊有這麼一個很重要的人,這麼多年,這個他視為唯一的初戀,在今天晚上,終於不可思議的可以放下了。

 

  那麼今晚就讓他放縱一次,讓他說出他這麼多年的深情吧。

 

  「夏碎,我喜歡你。」謝謝你聽我說。
  「嗯,我知道。」謝謝你告訴我。

 

 

  藥師寺夏碎,這麼多年,我喜歡你。

 

 

 

 


  等不到這時間該回來的人,褚冥漾打冰炎的手機也打不通,又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坐在沙發上看著時鐘滴答滴答,眉頭像毛巾一樣扭起來,焦急著焦急著,直到電話震動,他立馬跳起來,也沒看來電的是誰就接了:「喂喂喂、學長嗎學長你在哪裡?」

 

  『漾漾,我是千冬歲。』

 

  「咦、呃,啊、抱歉,怎麼了嗎?」不好的預感。

 

  『剛剛夏碎哥打給我,他喝醉了,我從沒聽過他醉成那樣,冰炎學長應該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啊,對了今天,冰炎告訴他,要去和同事喝一杯。

 

  『漾漾?』

 

  可是他沒說和誰。

 

  「……嗯,千冬歲知道在哪嗎?」

 

  『知道,我就是要跟你說這個,我怕他們出事,我把地點告訴你。』然後他機械的拿起筆抄下在哪裡,然後機械的拿了鑰匙和外套,機械的關門,機械的下樓,機械的開車,心神不寧。

 

  到了地點,就看見笑個不停的夏碎學長和一旁破口大罵的千冬歲,另一旁的冰炎還是一樣面癱,兩人臉都紅成什麼樣子,手還沒放棄的一直喝,千冬歲快被搞瘋了,褚冥漾急忙下車跑到他身邊。

 

  「他們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還受傷了。

 

  「他們肯定打架了。」千冬歲不爽的說,然後抓住夏碎要繼續喝的手大罵:「你夠了沒!你想酒精中毒嗎!?」

 

  「呵呵呵呵、嗝、呵呵、咳、咳咳咳、嗝呵呵呵呵呵……」千冬歲氣急,一拳就往夏碎肩膀打去,力道可不小。

 

  「嘶──好痛……」
  「痛死你吧!」千冬歲氣到有些哽咽,眼眶都泛紅了。

 

  褚冥漾也走到冰炎前面,拉住他要拿酒的手:「學長,你喝太多了,別喝了。」對方紅眼冷冷像他掃來,黑暗中暗紅色的好不漂亮,褚冥漾撇開眼,看見地面一片狼藉,他隨手抓了一個紙箱把空酒瓶都丟進去,期間還要阻止冰炎再開新的酒。

 

  「學長,別再喝了。」搶過冰炎手上最後一瓶酒,丟進紙箱後快速搬上汽車後車廂,看著兩個東倒西歪的人,褚冥漾和千冬歲互看一眼苦笑起來。

 

  「太誇張了。」他們都還有些難以接受這兩個渾身髒兮兮的人是他們的平時認識的人,若是正常情況,他們都會去高檔酒吧喝酒,是怎麼淪落成這田地的,身上又臭又髒,頭髮也亂七八糟,只能等他們醒了才有個解答。

 

  千冬歲走到夏碎旁邊,架起他的胳膊,碎碎念著:「又臭又重,起來,回家了!」然後和褚冥漾打聲招呼就走了,臉色非常難看。

 

  看著眼前癱在地上不起來的人,褚冥漾覺得靠冰炎自己應該是不可能走到車那裏的,於是他很認分的拉起冰炎,扶著他走。

 

  酒臭味襲來,褚冥漾不舒服的皺起眉,肩上的重量他很不習慣,他感受到一股視線,回頭就正對著直勾勾打量他的冰炎,裡面飽含的情愫有些嚇人,他難受的開口:「你……應該是認錯人了。」

 

  把他放到後座,褚冥漾疲憊的開起車,他知道回到家還會有一陣折騰。停好車吃力地把人搬進家裡,把對方塞進浴室,坐在浴缸裡面的冰炎盯著他,褚冥漾無奈的幫冰炎洗頭,他祈禱洗完以後對方清醒一點可以自己洗澡。

 

  「你把衣服和褲子脫掉,然後洗澡。」像是叮嚀幼稚園小朋友上完廁所要擦屁股一樣,褚冥漾像極了老師,然後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冰炎緩緩脫掉襯衫和褲子,然後就不動了。

 

  「……麻煩一下還有內褲和襪子謝謝。」終於得到任務要求的物品,褚冥漾如獲大赦的跑出浴室,拿了換洗衣物放在旁邊,他無奈的洗起衣服。洗完以後他疲憊的癱在陽台上,他十分慶幸冰炎沒有吐。

 

  然後他聽見咚一聲從客廳傳來,他趕忙又跑去看發生什麼事,就看見冰炎不雅的摔在沙發上睡著了,半個身體抓著沙發,半個身體賴在地上,頭髮還沒乾。

 

  到底是要喝多醉才可以這樣都還清醒不了,褚冥漾無言的想,抓了吹風機往冰炎走去,他慢慢把冰炎漂亮的銀髮吹乾,仔仔細細像是對待珍品一般的小心,至少冰炎目前為止酒品算好。

 

  他很喜歡很喜歡這個人的頭髮,在陽光底下燦爛奪目,銀色的很特別,在月光下有著珍珠般的光澤。

 

  對了,念大學那年,有一次他忘記帶學生證進不了宿舍,那個時候已經是凌晨了,沒人會出來,所以他就隨便晃晃校園,他們學校有一個情人橋,他站在一端看著,然後那個在月下發光的人就出現了。


  因為只有月光,他站的地方剛好有樹,他在黑暗裡看著那個人。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橋上看你』

 


  後來他總算是回到宿舍了,洗了澡把衣服拿出去晾,他看著另一棟宿舍,有很多小格子都還亮黃黃的,然後他看見一個人在陽台上撐著下巴,涼風吹著他的長髮,就像夜空的倒影裡星光燦爛的銀河。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把冰炎扶起來,他吃力的拖著他進臥室,把人放倒在床上,褚冥漾已經筋疲力盡了,就在他以為全都大功告成時,床上的人張開美麗漂亮的紅眼,大力的把他扯到床上。

 

  「哇啊!」他昏了幾秒,馬上掙扎著想爬起來,但另一個身軀已經壓上來了,褚冥樣不是小孩子,他當然知道這是要幹嘛,他奮力掙扎起來。

 

  冰炎就算是喝醉身體虛軟,力氣也可以和褚冥漾相抗衡,更別提冰炎在上面,光體重就夠累了一天的褚冥漾受不了了,他害怕起來。

 

  「放開我!你在做什麼!?」
  「學長!」他很慌,酒後亂性什麼的很可怕,而且他也不想這樣和他發生關係,明明就還喜歡著夏碎、明明就還什麼都沒做到不是嗎?

 

  既然這樣就不要碰他。

 

  「你不要碰我!」

  「明明你就不喜歡我!」他們不是可以這樣發生關係的兩人,褚冥漾哭了起來,他覺得很可怕,也很討厭這樣的冰炎。

 

  不是才說要好好珍惜他的嗎,不是還說要讓他們有未來的嗎,才剛把那片假象撞破的冰炎已經讓他受傷了,為什麼不是來幫他上藥而是拿著玻璃碎片往他走來?

 

  為什麼要刺激他,今天不也和夏碎單獨去喝酒了嗎?

 

  所以現在又是幹什麼,如果是夢快點讓他醒來,他很害怕,他受夠了。

 

  「放開我,求求你,不要碰我……」冰炎輕輕吻了他的額頭,彷彿要叫他放鬆放心一樣。

 

  「你不喜歡我不是嗎?」他用力推阻著冰炎的胸膛,然後對方低下頭看著他,透過那雙美麗的紅色眸子他只看的見自己慌亂哭泣的臉,整個視線裡都是自己,像極了冰炎要告訴他的話,我只看著你。

 

  「……不是這樣的……」冰炎的一席話讓褚冥漾屏息,看著向他靠近的冰炎,褚冥漾顫抖著,可他不懂他到底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期待。

 

  搞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識清醒還是醉了。

 

  嘴唇碰觸到的瞬間,褚冥漾想,這是他們第二次接吻。

 

 

  「  ,    。」

 

 

  然後他想,這兩次,眼前的人都很清醒的看著他,想著那個人。

 

  褚冥漾不哭了。也不顫抖了。

 

  他忘記他是怎麼回到他的房間的,他只記得那人說完就倒頭大睡,他只記得那人捧著他的臉頰是多麼溫柔,他只記得那個人微涼的體溫傳給他,他只記得那人很深情的話語。

 

  他安安靜靜關上門、關上窗戶、關上燈,笑了。

 

 


  『夏碎,我喜歡你。』

 

 

 

  褚冥漾打開藥瓶,倒了十五歲那年他憂鬱症最嚴重時期服用的抑制劑用量。
  於是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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