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冰漾 聯姻後花嫁 第十八章

 

        *****

 

  十分鐘過去,冰炎早就不生氣了,但是,他非常的疲累,應該說,異常的疲憊,還很沮喪。

 

  所謂六秒時差,冰炎冷靜下來了,雖然離婚協議書印是印了,他還很激動的簽了字,但是離個婚沒那麼簡單,他也只是發洩而已,林肯不就是這樣嗎,他寫過很多沒有寄出去的信,於己是一種抒發,於人是一種尊重。

 

  仔細用腦想一想,會有這種照片也不奇怪,他不是沒和褚冥漾的國中同學見過面,冰炎多多少少是感覺得出來他們與一般朋友的差別,沒有很明顯,但確實是一個會令人在意的距離。

 

  褚冥漾去送他出國,可能在對方的要求下,畢竟他們的關係是不容質疑的親密,做出這種在他們認可範圍內的行為,或許情緒太過浮動忘記自己身為一個半公眾人物的形象,仔細想的話,確實是有這樣的可能。

 

  問題是,另一張照片裡的人是誰?至少他是沒見過可以與褚冥漾有這種親暱的舉動而不被他排斥的可能人物,所以褚冥漾確實是瞞了他什麼。

 

  這個到不是很令人意外,畢竟他也不曾和他說過他有憂鬱症,還有那個讓他心碎的我愛你。冰炎自嘲的想。

 

  他隨手撕掉桌上的離婚協議書,擱在一旁不再理會。

 

  憂鬱症是什麼?婚姻是什麼?愛情是什麼?褚冥漾在想什麼?他自己又想要什麼?冰炎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可是能和自己所愛的人結婚,至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如果他想努力維持這段婚姻,他就不應該隨隨便便拱手丟棄。

 

  如果他不了解,那他就去弄到懂為止。

 

  眼下得先解決這件事,冰炎撥了電話回去給那煩死人的雜誌社,也沒跟對方廢話多少,第一個問的就是要多少錢可以壓的下這個報導。

 

  『但是,至少我們也事要有東西可以報的,所以我想……』言下之意就是,要有證據,兩張照片,他還是要選一張放的。

 

  「篇幅給我縮到最小,照片也必須弄糊,還有不准提及他的名字。」

 

  『當然,那麼錢就麻煩你三點前匯過、』還沒讓對方說完,冰炎就掛上電話了,他實在很不想再浪費精力去處理這件事情。

 

  往好處想,至少印象雜誌是直接打給他而不是給褚冥漾,如果是那個人接到,不知道會做出什麼讓他擔心的事來。

 

  他就這麼將自己放空幾十分鐘,直到他秘書敲門,說臨時出了狀況要他趕到現場,他就趕去了,臨走前隨意交代把他桌上的東西收進他資料夾,還有去匯款給那家雜誌社,就風風火火的走了。

 

  等回到公司都已經晚上十點了,冰炎覺得很無力,除了公司的事情,也包括褚冥漾的事情,今天一整天那個在家裡養病的人一通電話也沒有打給他,他有打回去,對方也不賞臉接,傳了簡訊也不回,他都快還疑對方是不是出事了,拜託千冬歲聯絡又說人好好的在家休息,簡言之,褚冥漾只是單純不想理冰炎而已。

 

  打開家門,一片漆黑,以前,他處理公司的事情而晚回家時褚冥漾都會在客廳留一盞燈給他,現在這種狀況實在很難讓他開心起來,褚冥漾逃避的太讓他火大,但是他現在生病他又不能拿他怎樣,他能做的只有耐心的等他。

 

  等褚冥漾醒了,他不會再讓他繼續逃下去的,絕不。冰炎咬牙切齒的想。

 

  先進去自己的房間把資料放在書櫃上,出來洗過澡,洗了衣服曬在陽台上,冰炎最後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打擾那個總是門扉緊閉的人,他不知道會不會吵醒對方,可是他真的很想看他,一眼也好,他想平復他內心兇猛的暴動。

 

  當走進他的房間,那人輕淺均勻的呼吸聲一入耳,那個驕傲自負、能力強大的冰牙董事,他覺得,一切,好像都沒那麼重要了。

 

  那個人還在他眼前呼吸著,還在他身邊存在著,其他雜七雜八顛三倒四的東西都不重要了。


  冰炎閉上眼,某種意義上真正的放鬆了。

 

  他伸手,用像要觸碰風一樣仔細小心的感受著褚冥漾的臉,憐愛的、愛惜的、虔誠的、心碎的、不敢忤逆的輕撫著。

 

  窗外月色正好,明媚動人,就這樣看著褚冥漾,他覺得什麼都好。

 


  「……今晚月色真美……」冰炎低喃。

 


  原先坐在床沿的冰炎順順的滑到地板,肩膀以上趴在床上,下巴放在交疊的雙手上方,暗紅暗紅的眼盯著床上熟睡的人,眼皮沉沉的晃啊晃、睫毛搧啊搧,頭一歪,最後就著這個姿勢睡著了。

 

  當他被窗外的陽光曬醒時,冰炎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我的人生真失敗」的感覺,沒時間管那件突然出現在他肩上的外套是哪裡來的,應該說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大夢初醒的他撐著床爬起來三步併作兩步用的衝到他房間拿了開會要用的資料就飛奔去公司,當然,看見床榻上的褚冥漾他還是有放輕音量的。

 

  雖然在關上門前他有看見褚冥漾睜開的清明雙眼,分明早就醒了但是因為不知如何反應乾脆裝死。

 

  開車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的脖子、不只是脖子,應該說全身的痠痛,沿路買了咖啡,還好在開會前十幾分鐘進到公司,他的員工個個臉色蒼白,就差沒魂飛魄散了。

 

  悲劇的發生是會議剛要開始的時候,早上太匆忙的梳洗和準備,昨天有一份他請秘書整理的資料在另一個資料夾裡,雖然電腦也有備份,但是他還有另外手記的紀錄跟一手資料,身為完美主義者的冰炎當然不可能就這樣直接上陣。

 

  要說他沒有準備好也不能這樣說,他是有信心可以講個八九成,要是以前,他倒也不必擔心手邊有沒有資料,那些東西早就在他腦裡了還要看做什麼,只是最近的事搞的他交頭爛額,他可真沒那個十成十的把握,把報告順序換過,緊急叫人打電話給褚冥漾,反正人都醒了也沒差,拜託他送來,也提早到公司上班。

 

  這一通電話,差點讓冰炎失去褚冥漾。

 

 

 

  褚冥漾醒來是因為口渴,那時天還沒亮,黑壓壓一片,只有微弱的路燈照映進來,他睜開乾澀的雙眼,然後就是一陣咳,咳到一半他才注意到身邊不屬於他的氣息,那個這個時間理應待在隔壁房的另一半正趴在他床邊酣睡,要說當下的感覺,估計只有驚嚇可以形容。

 

  連忙壓下咳嗽的聲音,就怕吵醒那個因為某種原因躺在那裏的人,褚冥漾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他記得,這個人相當淺眠,在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下睡著,只能推測他很累,他放慢所有行動,倒了水,回床上後,竟睡不著了。

 

  該幫他加件外套嗎?如果加了,吵醒那個人怎麼辦?可是不加又怕他感冒,褚冥漾糾結,最後決定還是蓋上外套,然後天就亮了,看著被慢慢沁成白色的房間,褚冥漾大氣不敢喘一下,又縮回床上裝睡了。

 

  這期間,他內心的思考從沒停過,想著想著,又往偏激負面的方向走去,他告誡著自己不要想太多,想這麼多沒好處。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腦海突然閃過千冬歲告訴他的事情,還有冰炎留下的紙條,那個現在在他身邊的人,說了,他愛他。

 

  昨天他醒來,腦袋還是昏昏脹脹的,雖然已經舒服許多,摸了摸自己的頭也沒有發燒,但他還是全身無力,只是他不知道他的無力是因為內心連帶了身體還是出於虛弱的身體,或者兩者都有。

 

  褚冥漾看了放在床頭的藥和紙,有些不願意的拿起來,那個人的字筆筆帶有一種勁道,看了和千冬歲交代差不多的事情,令他難掩悲傷的是最後冰炎留下的三個字,我愛你。

 

  你是真的愛我嗎?

 

  輕輕翻身,正對著伏在床邊的冰炎,眼睛底下的青黑色讓褚冥漾的心臟刺痛起來。

 

  刺痛著、刺痛著,他顫抖著開口:

 


  「原來你也在這裡……」

 


  床動了一下,冰炎醒了,褚冥漾緊張的閉上眼,然後耳朵傳來一陣乒乒乓乓,他覺得很稀奇,那個向來萬事準備周全的冰炎也會脫稿演出,在他終於開門走出去那剎那,他才睜開眼,腦海想著昨天冰炎留下的字條最後那三個字。

 

  你真的愛我嗎?

 

  待他出了門,褚冥漾才晃悠晃悠的起床梳洗,去門外拿了報紙放到冰炎房裡,他隨意翻閱著,然後一則篇幅不大,卻讓褚冥漾的臉頓時刷白的新聞吸引了他的目光,雖然照片不明顯,但那個每天早上都會看見,看了二十來年的臉他不會認錯的。

 

  那是他和安地爾,在外用餐的照片。

 

  他快速的瀏覽過,發現那確確實實在講他,雖說講的很隱諱,沒有指名道姓但是也大概知道什麼,還說他們婚姻感情不和睦,褚冥漾差點站不穩,這事情一定先給冰炎或白陵那裡知會過了,否則不會壓的這樣小。

 

  一思及起,褚冥漾就一陣作嘔。

 

  茫然的褚冥漾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打給安地爾,偏偏這時候電話響起來,看見來電者是夏碎學長,褚冥漾悲哀的發覺自己連選擇拒接來電的能力都沒有,接起電話,就聽見對方高貴溫和的聲音帶上一些緊張。

 

  聽完對方要求,褚冥漾自然是答應下來,他邊找著書櫃上的資料,一邊打給安地爾,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找,他很焦躁。

 

  『喂?』

 

  「安、安地爾!我們、我們,家裡那邊、我、咳咳咳……學長知道了吧?」不能一心二用的褚冥漾停下手裡翻找的動作,他自己也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了。

 

  『沒事,褚冥玥知道了,印象把照片賣給報社了,賺兩次,挺精打細算。』安地爾聲音照常懶散,但褚冥漾聽了可冷靜不下來,他拉高了聲音說:「學長那裏呢?」

 

  『……他已經知道了。』這句話猶如五雷轟頂,褚冥漾太激動手一抓,兩三份資料就給他翻下來,刷刷刷好幾頁資料都掉了出來,被劃破的手刺痛著,安地爾只聽見他細小的驚呼,他問褚冥漾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把東西翻倒、」然後他禁聲了。彷彿被下了魔法一般。

 

  『褚冥漾,冰炎雖然知道了,但也沒有跟白陵那裏多說什麼,現在你應該要好好跟他談談,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一張張密密麻麻的文書裡,獨獨一個被撕裂過的紙張在褚冥漾眼前放大再放大,黑色的字體張牙舞爪齜牙咧嘴向他啃噬而來,從那個破了洞的靈魂裡猛然張開嘴,毫不客氣的吞嚥下肚,不知所蹤。

 

  最殘缺的一張紙,被拆吃入腹的靈魂發出了響徹雲霄的悲鳴。

 

  「……我知道,最好的處理方式了。」褚冥漾柔柔的笑了。

 

  『褚冥漾?』

  「沒事,我知道了。我先掛了。」

 

  『等等,我現在過去找你。』不對勁,事情大大的不對勁,安地爾緊捏著手機,抓著外套鑰匙趕著出門。

 

  「我要去上班了。」

  『待著,哪都別去。』

  「我沒事啦,安地爾,再見。」然後他就掛斷電話。

 

  安靜地收拾起混亂的文書,他把要用的資料裝好,把那個令他撕心裂肺的紙拿在手裡,溫柔的給予一吻,夾進資料的第一頁。

 

  電話裡,冰炎對他說過,我們不會離婚,字條上,冰炎的字跡勾勒著他夢寐以求的告白,那個他以為一向對自己誠實的男人,從結婚到現在,

 

  都在對他說謊。

 

  即使如此,他還是可悲的愛著他。

 

  將資料交給秘書,褚冥漾就離開公司了,他徒步,前往一個對他而言,美的不可方物的地方。

 

 

 

  一個可以令他停止思考一切的地方,一個被下了魔法,時間已經不再往前走動的地方。
  那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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