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夜放花千樹

        特傳冰漾 聯姻後花嫁 第十二章

        *****

　　早餐的氣氛很尷尬。先不提這個，時間回到稍前一點，早上褚冥漾轉醒時側過頭看見的就是冰炎從浴室走出來的樣子，他拿著毛巾擦著臉，紅眼原先若有所思地盯著地板，聽見床上的騷動抬眼看他，兩人都馬上撇開了眼。

　　緩緩起身，然後手腕傳來的冰涼讓他覺得奇怪，舉起手，不屬於他的黑色手環，腦袋太頓像是發條卡住，褚冥漾第一個想法是，他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估計是他在船上亂晃的時候被好兄弟下咒了他夢遊撿到的信物之類的。他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或許是透過他那個不太舒爽的臉部運動得知他思考方向的錯誤，冰炎的聲音有些隱忍壓抑，他走進床邊，拉一個安全距離，有些不知怎麼開口的說話了：「昨晚……船上有拍賣會，我碰巧參加了。」

　　再組織了一下句子，冰炎覺得自己根本中學生，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因為很適合你，我就標下來了。」天啊他剛剛肯定是憋氣了吧，而且還差點咬到舌頭，中學生告白也就這樣吧，肯定的。

　　腦袋已經壞掉的冰炎臉色不好，握著毛巾的手緊緊的，眼神也不知道要擺哪裡，直到褚冥漾出聲，冰炎覺得他全身好像被電流躦過去。

　　「謝謝。」髮絲垂下來，遮住他的表情，推測不了他現在的真實心情，冰炎暗自嘖了一聲，正要叫他去梳洗，等等要和家人一起吃飯，褚冥漾又開口了：「很漂亮，應該不便宜吧。」

　　他才不在乎那點錢，冰炎有些不滿，他的心意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如果不親口說出來，是不是這個人就不懂：「那不重要，只是真的很適合你。」

　　「我……」出口的話沒一個完整的句子，冰炎只是覺得應該要講但是他沒話可以講，他知道、他感覺得到如果他現在不說話，褚冥漾會不見，所以他逼著自己開口，然後無話可說。

　　不明所以的抬頭，褚冥漾來不及反應前就看見冰炎整個人莫名其妙地蹲下來，他驚了一下從床上跳起來，以為對方哪裡不舒服，趕忙拿了礦泉水走到他身邊問：「學長你還好嗎？」

　　「我沒事……」沒事才怪。把冰炎對自己的無力放一邊，褚冥漾可從沒見過這種樣子的冰炎，搞得他有點緊張，冰炎將自己的頭抵在膝蓋上，一手扶地一手放在頭上。

　　將水放在冰炎腳邊，搞不清楚狀況的褚冥漾沒有想更進一步靠近的念頭，他後退一小步，冰炎說話了：「褚，你喜歡嗎？」

　　狹小的視線內捕捉到褚冥漾沒穿鞋的腳趾縮了縮，伸展，又縮了起來，正要苦笑，上方的聲音就傳來了：「很喜歡。」看著蹲在眼前緊張得要命的冰炎，褚冥漾覺得有點暈眩。

　　褚冥漾不知道該不該開心，他也不知道該有什麼表情，他所知的冰炎不是一個會去討好人的傢伙，也不是個隨便說謊的人，所以他相信他說的話，可是他不知道，在這種敏感的時間點他的決定對不對。

      他是喜歡沒錯，很漂亮，而且是他給的，他沒理由不喜歡。可他也不知道到底喜歡是不是對的，這種沒有必要有對錯之分的東西，他硬是給自己加上更多壓力。

　　冰炎的頭抬起來，手有些遲疑地向褚冥漾的方向伸去，就像一個時常做錯事的小學生難得表現優異等老師給獎賞，雙方對於這個動作都很遲疑，冰炎想牽褚冥漾的手，這樣的訊息不言而喻。

　　褚冥漾手很緩慢地伸出去了，可是也僅是伸出去而已，打斷他們的是一聲突兀的室內電話，鈴鈴鈴鈴，好不刺耳。觸電般的抽回手，連冰炎都沒看清動作和表情，褚冥漾越過他接起電話，覺得期待完全落空的冰炎煩躁地起身抓亂頭髮，就差沒罵人了。

　　「喂，我是漾漾……嗯，我們醒了……有啊……好我知道了……嗯嗯，再見。」沒轉過臉面對冰炎，褚冥漾垂著眼睛拿了幾個盥洗用具和要換的衣服直接晃過冰炎，快速而平淡的說話，一點也沒正眼瞧他：「媽說半小時餐廳見，吃完早餐差不多要到陸地。」

　　「……嗯。」

　　看著被關上的門，冰炎只覺得胸口被一團氣堵得快要炸開，明明是愉快的過年旅行不是嗎，年初什麼事情都被搞砸的感覺很差，被懷疑的感覺很差，什麼都做不了的感覺也很差。

　　疲憊的要命，看著透進來的白光，冰炎闔上眼，心想，

　　如果夏碎在就好了。

　　話還沒說開，他和褚冥漾之間就有不尋常的沉默，餐桌上正對面又是褚冥玥，這種刺激他可不想承受，倒是褚冥玥擺出一副什麼也沒發生的態度讓他很火，找人吵完架把人弄得心情很差然後自己沒事是怎樣惡劣的行為。

　　整張早餐桌的話題都是褚家老夫婦在開，而他們家兩個孩子和一名勉強撐得上是兒媳或是女婿都不是什麼多話的類型，褚冥漾腦袋轉很多東西，但他不常開口，冰炎和冥玥則是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還真有夠不孝順的，冰炎下了個評語，可是他也沒辦法，三人都有自己心煩的事，表面上做出沒什麼的樣子蒙混過去就好了，畢竟大過年的，誰也不想在長輩面前傷了和氣。想到褚冥玥的作風和手腕，他又默默補了一句，應該。

　　「漾漾，你怎麼吃那麼少？」白陵慈看著褚冥漾的餐盤說，然後作勢要夾自己盤子裡的東西給他。
　　「啊、不用啦，我等一下還會去夾，而且我也不餓。」
　　「你還在長，要多吃一點。」

　　「媽我都幾歲了啦，哪裡還在長！」感覺很不好意思，褚冥漾有些明顯的臉紅了，然後推拒著他母親夾過去的菜。

　　冰炎觀察起褚冥漾吃的份量，確實是少了，難道是他的胃受不了船上的飲食嗎，可是船上也是有清淡的東西，一思及此，冰炎有些擔心，他昨天一整天都沒陪著褚冥漾，不知道他吃不吃的習慣，也不知道他胃那麼差有沒有暈船。

　　到是褚冥玥皺起眉散發的感覺讓冰炎覺得很不對勁，然後她狠狠瞪了一眼看著她的冰炎又自顧自地吃起飯來了，只覺得莫名其妙，搞不懂這女人又吃錯什麼藥，冰炎小小翻了白眼又繼續吃飯。

　　總之，這頓飯在一個很奇怪的氣氛下結束了。

　　
　　踩在陸地上的感覺並不會讓人覺得奇妙，倒是這是第一次和身旁的人在異國逛街，而且沉默蔓延。

　　「學長，你會日語對不對。」褚冥漾率先出聲，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個確認句，冰炎不可至否的點點頭：「會。怎麼了？」在他印象中，褚冥漾也會很基本的溝通。

　　「就只是想到。」
　　「我記得你也會，千冬歲不是有教過你。」

　　「對啊，那學長是……啊、哈。」兩人幾乎是同時想到什麼，冰炎緊繃了一下，馬上要開口但比他速度更快的褚冥漾已經往旁邊走去，還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用不舒服的聲音說話：「我去看看那個攤販。」

　　「褚！」聽到叫喚還是不管不顧的往那裏走，冰炎著急了一下，正要利用身體優勢將人抓回來，但沒看好地面被石頭拌倒，一個踉蹌，抬頭褚冥漾已經跑到攤販那裏了。

　　看著在人群中的褚冥漾，不起眼，就像個普通路人，黑髮黑眼，普通的外套，普通的長褲，沒有人會去注意他，冰炎舉步維艱，他要怎麼開口叫他不要再想藥師寺夏碎的事了，他根本做不到，因為他自己也克制不住去想夏碎，只要自己一天不放下夏碎，褚冥漾就一天得不到平靜。

　　褚冥漾對著老闆淡笑了起來，還開口說了幾句話，然後舉起手摸了摸鼻子，手上的手環在陽光下炫目迷人，冰炎胸口一陣鼓譟，痛的他不能呼吸，他向前跑到褚冥漾身邊。

　　「褚！」

　　聽見自己的名字被這樣隱忍而且顫抖的叫喚，褚冥漾往旁邊閃了一小步，看著冰炎：「呃，嗯？」眼神閃躲著。

　　冰炎直接忽視路人和老闆的注目禮，整個視線裡只有褚冥漾，衝口就說：「看著我，聽我說，我們會沒事的，褚。」

　　「學長、等、這裡……」
　　「聽我說，你擔心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會讓它發生的，不會有事的。」

　　「所以說這裡……」褚冥漾慌張的看著人群的視線往這裡聚集，會不會有人以為他們在吵架？

　　「你聽清楚了嗎，我保證我們會沒事的。」抓著褚冥漾的肩膀，強迫他正對著自己，冰炎一字一句地對他說著，眼神專注認真，還帶著渴求。

　　這下換褚冥漾不知道要回什麼了，他也不是很想面對，若不是冰炎這麼強硬，他根本不想聽，所以閃開冰炎的眼神，褚冥漾虛弱地垂下眼，他知道冰炎的個性，所以他也知道他接下來的回應會怎樣的激怒眼前的人。

　　「學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畢竟是裝傻的騙過對方一年啊，這拿手絕活他還做得少嗎？

　　空氣凝結了，他感受的到對方的詫異轉為不滿，肩膀的力道消失了，心臟的地方倒是又堆上一口氣了，他嘴角自嘲的勾了小小的弧度，準備接受對方的怒火，他覺得自己真的很悲哀。

　　然後他的手被牽起來了，應該說他被單方面的握著，

　　「沒關係。」耳邊的聲音聽起來很不真實。

　　「聽不懂也沒關係，記著總是可以的。」他睜大眼，對方眼神依舊。

　　「現在不懂也沒關係，未來再懂就好了。」
　　我會讓我們有未來的，所以你記好我說的話，我會為了我們實現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