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冰漾 聯姻後花嫁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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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地爾的電話響起的時候,褚冥漾還是結結實實的被嚇了一跳,他在他還沒到來的這十幾分鐘之間不斷的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房裡繞著、焦躁的不能自處,他伸出白皙的手接起電話時,腦中一片空白。
所以當他開口時,就是下意識的拒絕。
「…安地爾,我不……」
「你要下來,還是要我上去?」像是知道他要說出拒絕或討好的話一般,安地爾強硬的打斷他即將出口的謊言。
「你又沒鑰……」
「嗯,我是沒有,不過我一通電話就會有了,附贈你身分證旁那一欄的人,買一送一喔。」安地爾的聲音帶著不可拒絕的氣勢,然後就是通話結束的聲音。褚冥樣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打那通電話,但他是絕對有能力把鑰匙弄到手的。
褚冥漾沉默的站在空盪安靜的房裡,一陣深層的寂寞突然從腳底竄上全身,使他臉部瞬間扭曲了起來,他快速的拿了手機、鑰匙和外套便大力的、像要逃離什麼一般的關上大門離開。
倚在車旁的安地爾瞇起眼睛盯著走到自己面前的人,兩人相對無語,在沉默中安地爾嘆了口氣,彎身從副駕駛座拿出了一樣東西在褚冥漾面前晃了晃,說道:「吃完午餐再吃這個。」
一股不可抑制的情感在他胸口炸裂開來,褚冥樣控制不住的抓住了安地爾的手。
大力的、緊緊的、痛苦的。
「呼…上車吧。」安地爾這麼說著,但並沒有其餘的動作,他只是看著褚冥漾,淺色的眼眸專注的、耐心的看著他,任由他握著他的手,抓得緊到褚冥漾指尖泛白他的手也發疼也沒露出一絲異樣。
在他做出任何的表示前,安地爾會做的只有等。
「……嗯。」然後他的手被緩緩的放開了。
安地爾勾起一抹不易被察覺的笑容,帶著些許無奈,將對方趕進副駕駛座,看著對方繫安全帶的動作時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哭了?」
褚冥漾受到驚嚇,狠狠愣住了,抬起頭,然後閃開了安地爾的視線,對方稍微蹙了一下眉,伸出手來,可他沒有碰到他,手停在褚冥漾臉頰旁,聲音淡淡的,卻讓褚冥漾莫名安心:「我看看?」
安地爾沒有碰他,在褚冥漾說可以之前,安地爾不會觸碰他。
褚冥漾覺得他好像又要哭出來了,他抬起臉安靜地看著駕駛座上看起來沒有情緒的男人,腦袋瓜輕輕蹭到他手上,勾起一個奇醜無比的笑容。安地爾用指腹輕輕拂了褚冥漾些微紅腫的眼睛周圍,安靜地端詳了一會,然後用手指將落到眼前擋住視線的髮絲撥到褚冥漾耳後。
「你這副樣子如果被他看到,你覺得會怎樣?」褚冥漾很清楚,「他」指的是他現在那位在工作的伴侶。
「……他看見之前會消腫的。」
「我可以現在打電話給他跟他說。」安地爾收回手,放在方向盤上,發動車子開往他們的目的地。
「哈哈,別鬧了……」褚冥漾又勾起一抹奇醜的笑容,但是他輕鬆多了,車子安安靜靜地開著,一瞬間全身的疲憊感向他侵蝕過來,他覺得他緊繃著的每一根神經都和緩下來了,他瞥了一眼專心開車的安地爾,然後便沉沉睡去。
停在紅燈下,看著睡著的褚冥漾,安地爾的眼神很沉默,他伸手觸碰他的臉頰,將放置於後座的毯子罩住褚冥漾,又繼續開車前行。安地爾很清楚,在這個世界上,他已經無法再將溫柔給其餘任何人了,在那個人死後,他將他僅有的、可稱得上溫柔的東西都給了那個人愛的人了。
等他悠悠轉醒,看見的就只有坐在駕駛座上閉目養神的人,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對方,心裡開始想著,不知對方是不是很累呢、很累的話還過來找他嗎,他還有沒有工作要做呢……
「醒了?」打住他思緒的是對方緩緩睜開的眼睛,安地爾緩緩偏過頭來,褚冥漾也就傻楞楞的點點頭。
「那走吧,吃飯去。」於是褚冥漾又傻楞楞的下了車,走進登記在安地爾名下的屋子裡去了。他眼睛周圍的紅腫已經不見清楚的痕跡,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沒痛苦過、沒哭過,他現在只是進去一家特別寧靜的餐館用餐而已。
「……今天沒有其他預約的病人?」當看見空無一人的室內時,褚冥漾開口問了。
「情況不嚴重,延到明天了。」將門反鎖,走至辦公用的桌前,安地爾用著心不在焉的態度將桌上寫著「主治醫生 安地爾」的名牌放倒,然後將整理到一半的病人資料放至桌後的分類書櫃上,把電腦裡還未打完的病歷資料存檔便關機了。他一接到褚冥漾的電話便放下手邊所有事情趕到他身邊。
靜靜的看著他做完這些事後褚冥漾才跟著他走到廚房,褚冥漾當主廚,安地爾從旁協助,安安靜靜,彷彿全世界只剩他們兩人,而他們與世無爭。
「昨天,是我和他的結婚紀念日。」吃完午餐,在餐桌上吃著他替他買來的點心時,褚冥漾才終於開口了。
「嗯,我知道。」坐在對面的安地爾瞥了他一眼,將手上的雜誌又翻過了一頁。
「也是夏碎學長和千冬歲的交往紀念日。」
「你們還會去慶祝這些,年輕真好。」這句話把褚冥漾逗樂了,停下戳著蛋糕的叉子,掩起嘴輕輕笑了,笑著笑著便沉默了。
「……我當初,真的沒想過那麼多。」應該說,也不願意去想。
「他藏得很好。」他知道安地爾指的是冰炎對夏碎的感情,如果不是很關心冰炎或是和他很親近的人根本察覺不到。
「我是不是太衝動了?」褚冥漾大部分時間都很優柔寡斷,在意過多的小細節,在大的事情上猶豫不決,可是偏偏又對某些事情過於衝動,別人的話聽不太進去,甚至可以說是到達了固執的程度。
比如當初他說要與冰炎結婚的時候。
「你後悔了嗎?」安地爾放下雜誌,眼神銳利了起來。
「……你知道我沒有後悔的權利的。」
當初冰炎提出聯姻,褚冥漾很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冰炎並不愛他。但是褚冥漾是他看得很順眼的對象,雖然他完全搞不清楚當時冰炎在想什麼,他也確定冰炎不知道他對他抱有著深刻的愛戀,雖然那時他身邊的家人都反對著他,他還是執意要這麼做。
他結婚了,也終於明白了什麼。
互相照顧、噓寒問暖,冰炎對他負起了很大的責任,他對他真的很好,一般人欽羨的他全部都有了,冰炎也不可能背著他出軌或是耍小手段,冰炎生命中除了工作和家人以外就只剩下褚冥漾這個伴侶了。
他連交際應酬都不是那麼常參加。
雖然褚冥漾清楚他不愛他,但是待在他身邊,褚冥漾是很幸福的。至少那時候是的。
一直到他某一天和千冬歲翻閱起夏碎學長大學時期的相簿,和冰炎生活一段時間的褚冥漾總是可以感受到的一股違和感也終於找到解答。
雖然褚冥漾很清楚冰炎並不愛他,但是褚冥漾一直知道、但是視而不見的是,冰炎愛著另一個人。
那張照片,只有藥師寺夏碎一個人,照片裡,夏碎學長在學生會會辦,趴在會長的桌上,肩上蓋了一件外套,窗外昏黃的橘色暖光照了進來,將夏碎叫醒的是微亮的光線,他瞇起眼,紫光混著橘紅,璀璨柔亮,炫目不已,每個人看見了,都只能驚嘆和佇足的。
這樣美麗、這樣細微的一瞬間,捕捉到那畫面的,
就是冰炎。
雖然褚冥漾比誰都清楚冰炎不愛他,但是……那個時候,已經沒有但是了。
「你知道你有。」安地爾開口。
褚冥漾哀戚地笑了,他黯淡的說:「你是說,你覺得我該離婚嗎?」
安地爾沉默的看著他,如果可以,他百分之一百贊同他離婚,只要褚冥漾看開了想開了就能夠明白,以現在的種種狀況而言,離婚、再也不見面、把冰炎的存在從記憶裡消除、閉口不談就是最好的辦法,只要褚冥漾想開就好。
可是叫褚冥漾想開一點就是對他最大的刺激。
對一個確診的憂鬱症患者最切忌的就是叫他想開一點,他就是想不開所以才需要幫助,他已經夠混亂夠痛苦了,安地爾能做的就是陪著他、導引他,他不能開口要求褚冥漾做什麼,他只能陪他、詢問他、陪他、導引他、陪他。
「你想離婚嗎?」如果他已經想開了,只要褚冥漾說他想,安地爾會動用他所有的能力讓他和冰炎從此沒有彼此一絲一毫的消息。只要褚冥漾開口。
褚冥漾笑了:「……我做不到啊。」
可惜,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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