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冰漾 聯姻後花嫁 第二十一章(完結)
但是有番外篇!!!
*****
「你們彼此諒不諒解對方我不管,比起那個,我比較想知道褚冥漾諒不諒解自己或你們。」他心不在焉的撥了撥瀏海,看起來比誰都置身事外的他,其實才是最靠近問題癥結點的人。
褚冥漾很不穩定,他沒有餘力去處理或面對分崩離析的家庭,他醒來後,如果有人架著冰炎在他面前出現並勸他離婚,他只會感到更加無力,他也不能接受別人帶著太多餘的同情面對他,或是對他太過小心翼翼。
他克制不了自己,別人越是想呵護他他越是認為自己沒用,別人對於他的存在是不是感到困擾感到麻煩呢,他不能停止這樣的思考和想法,他不能原諒這樣的自己,因為不需要對他這樣的,那他幹嘛要存在呢?
一方面,他又認為沒有人了解他,他只是需要有人懂他,有人能給他他想要的就夠了,可是沒有,所以他也控制不了自己去討厭奪走自己想要的人事物的事情,他也多少會覺得,為什麼不能讓他相信,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丟下他呢?
太多不去解決的事情擱著,久了就發爛發臭,褚冥漾不打算去醫,而打算直接截肢,眼不見為淨。
褚冥玥陸續又說了兩三句,都一一被安地爾慢條斯理地反駁回去,後來大家都沉默了,直到褚項和白陵慈對看一眼,才嘆口氣將冰炎請了起來,告訴他他們明白,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也不該讓褚冥漾夾在這之間進退兩難。
褚冥漾醒來後,要面對的破碎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多加上一個給他,如果他們都是真的想為褚冥漾好,那就陪在他身邊,陪著他拾起那些破碎,陪著他一起被劃傷,陪著他修補那些碎掉的一切。
冰炎知道他該與時間競爭,用盡全力的去競爭,去爭取,如果有拉力要跩走褚冥漾那他就一一去拔除那些拉力,他知道他必須。
他們一直待到會診時間過去,最後留下的是安地爾,他不確定褚冥漾什麼時候會醒來,於是選擇不睡,坐在一旁放空自己,其實也不能說放空,他只是想起當初那個人去世時,他還是個大學生,而褚冥漾還不到十歲。
這麼多年過去了,安地爾想,他是不是真的照他所說的,保護好他的摯愛了呢?
可就算他想問,那個人也不能給他答案了。
「還真是個不盡責的老師啊你……」安地爾低喃,笑了。
然後他又再次陷入自己的沉思,直到床上傳來一點不舒適的悶哼和小騷動,他看著對方像雛鳥睜開眼,清澈水潤的視線帶著一點疑惑,他們看著彼此,褚冥漾想抬起虛軟的手,無奈沒有力氣,他乾啞的問:「我在醫院嗎?」
安地爾點點頭,褚冥漾閉上眼睛將頭撇開,腦中轟轟然的想著為什麼要救他,他想、也不想知道答案,所以他沒有問出口,他想著,如果有人可以回答就好了,他不必開口對方就能察覺就好了。
「你不會討厭我吧?」褚冥樣閉著眼搖頭,褚冥漾現在想死的念頭已經少了許多,他比較想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他不想面對被他攪得稀巴爛的現實,和他家人那些關切而哀傷的臉。
「因為很需要你,所以希望你可以活下來。」褚冥漾腦袋暈暈的聽。
「我們都很謝謝你。」安地爾隔了一陣子才說,然後斟酌了一下詞彙才開口:「你知道嗎,他哭了。」
「我想,他是真的很愛你的。」
「騙人。」褚冥漾想也沒想的回答,安地爾也不意外有這樣的回應,他也不會白目到一直叫褚冥漾去相信,不會說些世界很美好的鬼話給他聽。
「都要離婚了,還談什麼愛。」
「他把離婚協議書撕了,因為不想和你分開。」
褚冥漾禁聲,咬住下唇,安地爾調整床,讓他坐起來,將水湊近他唇邊:「你有力氣拿著嗎?」得到一個很微小很微小的搖頭,安地爾一點一點的餵水給褚冥漾,然後再次開口。
「謝謝你還在我們身邊。」褚冥漾聽而不聞,或許他會相信,但他相信是因為這句話是由安地爾說出來的,可他也可能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任何人。
安地爾知道,他們不過是回到很多年前罷了,那時候褚冥漾渾身都是自殘,比現在還嚴重,那時候魏禹出國,褚冥漾雖然沒有天崩地裂,可是比現在瘦很多,近170的身高體重不到40,把自己折騰的不像人,那個時候他沒有想自殺,但也隨時都可能把自己弄死。
那個時候,他陪著他走了很長的路,現在只要他活著,他也可以陪著他。
那時候他也什麼都不肯相信他,比現在還排斥他,除了排斥他是一個諮商師的身分,還排斥他曾丟下他,安地爾也懷疑到底能不能救回這個人,他也失眠過,為了褚冥漾他也很多次想崩潰,那個時候他累壞了,什麼都沒有進展,被褚冥漾拒絕了上百次,他甚至也想過,算了,不管他讓他去死好了。
可是,每一次這念頭一出來,他就會想到如果褚冥漾真的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他大概會瘋掉吧。
愛一個人有多麼辛苦,愛一個隨時會失去的人有多麼辛苦,愛一個可能在自己無意的情況下置對方於死地有多麼辛苦,再怎麼辛苦,再怎麼無力,都比不上真的失去那個人的痛苦。
褚冥漾活下來了,比什麼都重要。
他和褚冥漾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他雖然沒期待能有多少進步,但是至少他能讓褚冥漾有點人氣,直到天色漸白,安地爾看著外面,輕輕撫了褚冥漾的手,要他也看看外面。
「我們還有很長要走。」
褚冥漾的回應是搖頭,安地爾沒有說話,伸手放在褚冥漾眼前,褚冥漾又露出了那種讓人心碎的扭曲面容,似笑非笑的抿著唇,他停在空中的手被褚冥漾輕輕的捉了下來,在他手上寫下字。
『要怎麼走下去』
「我不知道,可是那個時候我們走過來了。」
「不只是我,我們都會陪著你的。」
褚冥漾還是搖頭,恢復面無表情,將安地爾的手放下,安地爾傾身向前額頭靠著他的額頭,這是那個已故的人在褚冥漾傷心難過時會做的事,然後褚冥漾會抱住那個人,有時會大哭一場,有時只會單純生悶氣,有時還會就那樣睡著。
所以褚冥漾抱住了安地爾,用盡全力的,像是要證明自己存在一般的抱著。
「不要閉上眼,好好看著太陽。」安地爾細微的吐著氣,褚冥漾一陣鼻酸,彷彿說這句話的那人昨天才說過一樣。
不相信也沒關係,記著總是可以的。安地爾想,可以的,他們可以帶回他的。這不是凡斯最想看見的嗎,他們都要好好的。
「我們會一直走下去的。」褚冥漾沒有反應,只是看著窗外那快要刺傷他眼睛的白光。
我們會一直走下去的。
安地爾這麼說了,那道刺眼的陽光惹疼了他的眼睛,他眼睛叫囂著疼痛,可他死命盯著,倔強的不閉上眼。
不要閉上眼,好好看著太陽,你們都會好好的。
這就是他醒來面對的世界,一切都照常運轉,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有所佇足。
所以要一直走下去。
這就是他要面對的世界。
這就是後來。
環住安地爾的手收緊了力道。
後來的後來,褚冥漾搬回本家和白陵慈一起住,褚項出差回來會帶他們出去玩,冰炎就如同他所說的,離職了,鬧得很轟動,股票跌得很慘,可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死撐著死撐著,在夏碎的領導下倒是漸漸回到良好的運作狀態。
他們實際上並沒有離婚,雖然褚冥漾說的話和對他的態度都比較像是離婚的伴侶,冰炎確實是如他所願的住進本家照顧他,玩玩手上的股票也算有個收入,周末會陪著褚冥漾去外頭晃晃玩玩。
詢問過安地爾他也比較懂怎麼和褚冥漾溝通,他也比較懂得如何表達他的各種情緒,和他的情感。
他當然也很無力過,褚冥漾的拒絕和以前一樣傷人,還變的更銳利直接,不管他做了什麼解釋,在褚冥漾眼裡只是欲蓋彌彰,冰炎必須把他過去二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耐心和韌性都拿出來,去處理每一次對方的不信任和無助。
一開始褚項和白陵慈雖然並沒有把他當成是外人看待,但是也沒有把他當成是自己兒子的伴侶,之後出乎意料的是,先在態度上認同他的是褚項而不是白陵慈,白陵慈要再更久一點才把他放回原先對待他的位置。
褚冥漾沒再提過自殺的事,黑色的手環也被靜置在他的書桌抽屜裡,不再閃爍。
憂鬱症是比他想像更嚴重的疾病,有時一個不小心脫口說出的話,對方的態度會一秒變的不自然,隔天就發現他悄悄自殘了,就算他表面看起來有多正常,他還是可能會突然出狀況。
最常聽見他的說的話反而變成了對不起,這讓冰炎很難受。
他愛的人居然是如此的痛苦。
以一種不能被別人知曉的恐懼活著。每每想到他站在他們結婚的禮堂上,只要稍微往前就會粉身碎骨,冰炎就打從心底的發寒,這就是他們的生命,不管他多麼極力呵護或保護,都可能消逝。
不管多無力,冰炎都在每一次的失落和絕望裡發抖著雙腳站起來。
他現在和褚冥漾走在一條不知道通向哪裡的路途上,而他們兩人傷痕累累,他時常覺得,他的雙手和身軀已經承受不住了,承受不住褚冥漾的拒絕和自我傷害跟否定,他覺得命運壓的他痛苦不堪,他失去抵擋的希望和自信,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次,他都想放棄。
人類很渺小,而且脆弱至極,很多時候眼看就要消失了,但是,生命總是能夠在斷絕殘壁中找到出路,生命就是這麼一種有韌性的東西。
就算在那條路上,他眼前橫亙千鈞重的巨石,而他已經耗盡力氣、精疲力盡,他還是用疲弱乏力的手顫抖舉起,只為使褚冥漾安全通過。
「若有人要和我爭奪他,我會用我的生命把他保全。」若命運要強走你,我會去忤逆世界,若神說要帶走你,我就提起劍,斬殺那神。
然後在很後來的後來,褚冥漾情形恢復了很多,不再自殘,體重也正常了,他開始願意好好聽冰炎說話,也不再一直拒絕冰炎了。
第一次被褚冥漾接受時冰炎簡直樂翻天了,他那天本就抱持著會被打槍的心態去問褚冥漾要不要和他去看電影,他還準備好另一個方案如果被拒絕就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然後褚冥樣答應了,他差點忍不住就撲上對方纏抱住,但是理智還是克制了他的衝動。
褚冥漾漸漸相信冰炎是真的很在意他,也漸漸明白他是真的愛著他的。
冰炎其實不是一個會輕易表露自己對他人情意的人,這點褚冥漾早有認知,但是冰炎和他告白的情形卻不少見,特別是他們兩人獨處時,冰炎會握住他的手,很深情地看著他,說不管他相不相信,他是真的很愛他。
一開始褚冥漾還沒等他說完就會抽回手衝回自己房間,在之後他會等他說完再抽回手跑走,在更後來,褚冥漾會等他說完手不會抽回來,隔一下子才回房間,到了最後,褚冥漾會小小的回握對方,這往往會使冰炎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這就是人類。
這就是生命。
人總是能夠找到什麼,生命總是能夠在柳暗花明處,再次重生。
若問有沒有什麼是你失去生命也要保全的,冰炎會毫不猶豫的回答褚冥漾;若問有沒有什麼是你願意為了它拼命活下去的,褚冥漾會毫不猶豫的回答他的家人。
雖然他們沒有實際意義上的離婚,但他們的相處情形卻和離婚同居差不多,這對抗憂鬱症的四年裡,兩人都沒什麼好過。
他們回到了類似最初結婚的狀態。
當初有個名分,而兩人都認同那個名分,可以說那個名分就是他們的救命稻草,不過各自心裡都明白,沒有佔有對方的心。
現在則相反,兩人都明白佔據著對方的胸口,可以說這樣彭湃的感情就是他們走下去的力量,可是各自心底都很不認同這個婚姻的名份。
三年的時間,褚冥漾狀況已景很穩定了,冰炎曾問過安地爾適不適合向褚冥漾再求婚一次,那時候對方很微妙的皺眉說你們又沒離婚,冰炎只是翻了個白眼給對方,似是很不屑向對方解釋也很感嘆對方居然搞不懂他在意的點,然後安地爾才會意過來,聳聳肩說可以,冰炎就求婚了。
然後豪不意外的被褚冥漾拒絕。
之後,每個周末兩人去附近公園散步的時候,冰炎就會求婚,一週一次。
有那麼一天,兩人照常的散著步,褚冥漾有時在後,有時兩人並肩,有時褚冥漾在後,有時候兩人停下來休息。
這已是他們四年來的習慣,在這樣的習慣裡,冰炎已經找到、或者說學習到和褚冥漾相處的一切,當他們發生衝突時,要怎麼不讓兩人處理不了或消化不了的負面情緒加深兩人之間的裂縫。
那天月色正好。
冰炎站在小池塘邊,褚冥漾側臉美的讓他心房顫動不已,於是他像上周一樣,也像一年前一樣,跪了下來。
「褚,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的褚冥漾似笑非笑的瞥了在月光下像是在發光的男人一眼,又把目光放到小池塘了,嘴邊緩緩說:「學長的頭髮,在月光下好像在發光,好漂亮。」
然後不管跪著的冰炎,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了。
冰炎也悻悻然起身,拍一拍膝蓋上的草,走到褚冥漾身邊坐下,他覺得他會一直一直求婚求下去,像個傻瓜一樣。
「學長很想……和我結婚嗎?」
「嗯,很想。」彷彿感覺這句話不夠有份量似的,又用更篤定的口吻講:「非常想。」
褚冥漾伸出手指刮了刮臉,緩緩起唇:「我們……沒離婚啊。」
冰炎很認真的回他:「那不一樣。」
「那時候的我們和現在的我們不一樣。」現在的我,很愛很愛很愛很愛很愛很愛很愛很愛很愛很愛你,真的很愛你。
冰炎直視著轉頭看他的褚冥漾。
「褚,我愛你。」如果可以傳達給你知道就好了。
褚冥漾垂下眼,冰炎有些小氣餒,但是也習慣了,伸出手撥開垂下來的髮絲,褚冥漾靜靜起身,制止了冰炎要跟來的行動,彎起一抹柔柔的笑。
冰炎覺得,真正發光的人,是褚冥漾不是他。
不懂褚冥漾要做什麼,冰炎小小屏息。
眼前的人是夢寐以求的人吧,只怕是幻覺。
這麼美好的人存在在他身邊真是太好了。
他真的很愛他,他是真的,想和他擁有未來。
能夠愛上你真是太好了。
他看著褚冥漾走到他面前,就像畫中的仙子對他施法一樣,視線移轉不開來,然後他突然單膝跪在他面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藍色的小方盒,冰炎怔忡著反應不來。
「學長,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啊……
夜涼如水,褚冥漾黑色的眼睛閃爍著。
月色正好,兩人沁在一片銀光裡。
啊……
冰炎胸口緊的發疼。
很痛很痛很痛很痛,像被電擊一樣酸麻。
可是,可是……
這不是夢吧。
這麼美好的人,這個曾那麼痛苦的人,這個命運曾那樣不公平卻又公平對待的人。
他們兜轉五年,今晚月色是真正好的吧。
喀擦。
那扇門開了,褚冥漾看著坐在他房門前苦苦守候的冰炎,說了。
「學 , 也 裡。」
褚冥漾笑了。
──如果,你可以永遠這樣笑著就好了
「…… 月 美。」
後來,那天夜裡,褚冥漾的手腕戴上了那只美麗的黑色手環。
有那麼一天,後來的後來的後來,就這麼後來了。
原來你也在這裡。
……今晚月色真美。
兜兜轉轉五年,聯姻後,花嫁。
《全文完》
小後記:
番外以後再說,但是番外很重要,番外是描述他們四年各種不同的爭吵和和好,只是我不打算連貫在一起,不然我怕字數破15萬,等我哪天想不開了,修改時再大刀闊斧吧,只是我想那一天不會來(欸!?
這個就是結局,說真的我不覺得這很美好,他們兩個人都傷痕累累的,抱在一起會碰到彼此的傷口,痛的齜牙咧嘴,我不過是把他們的普通狀況寫下來了,那些爭吵,那些褚漾漾爆發的負面痛苦,那些崩潰,還有冰炎過程中不斷掙扎著想放棄的緊繃神經,我沒寫出來,不代表沒有。
他們最後在一起了,但相信我事實真的沒有那麼美滿。
憂鬱症是很嚴重的事,能撐到最後是非常偉大的,不僅是病人痛苦,他身邊的人也可能因為痛苦一一離去,這是多悲哀的事情,那些離開的人也很悲傷,沒有真正承受過的人是不能懂的,而留下來的人也會傷痕累累,所以他們並不是真的那麼好過。
我給了一個看似HE的結局,可對我來說,這就只是個結局。
不管HE還是BE,對我而言,它就是這篇文章最好的結束了。
謝謝一直以來支持我的你們。
2014.03.09 時不與
留言列表